渔船的马达声逐渐停歇,阿壮熟练地将小船靠向月牙岛那座简陋的木制小码头。船身与旧轮胎防撞垫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方林提起行李,脚步有些虚浮地踏上了码头的木板。离家两年多,脚下这被海水侵蚀、略显摇晃的触感,既陌生又熟悉。
夕阳已完全沉入海平面之下,只在天边留下一抹残存的、如同淤青般的暗红。海岛的黄昏来得似乎更快,咸湿而清凉的海风毫无阻碍地吹拂着,带着远比城市清新千万倍的气息,却也裹挟着一丝破败的寂寥。
码头边零星停着几条旧渔船,随着波浪轻轻起伏,船身上的油漆斑驳脱落,一如岛上许多东西的模样,透着一股被岁月和海风盐粒反复打磨后的沧桑。几盏昏黄的路灯早早亮起,吸引着不知名的小飞虫萦绕,光线微弱,勉强勾勒出通往村里那条碎石小路的轮廓。
“方林哥,这边。”阿壮扛起那个沉重的行李箱,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引着方林往村里走。
月牙岛很小,几十户人家依着地势,散落在面海的山坡上。此时正是晚饭时分,却少见炊烟,偶有几声犬吠和孩子的哭闹传来,更显得村子有种异样的安静。路过几户人家,院墙低矮,可以看到院子里坐着些老人,摇着蒲扇,眼神浑浊地望着他们这两个归人。他们的目光落在方林身上时,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同情,或许也有一丝看到别人家孩子归来而触发的、对自家漂泊在外的儿孙的念想。
“是方林家那小子回来了?”
“唉,林老哥这一倒,真是……”
“听说在城里混得不错?不知道能不能顶起这个家……”
低低的议论声顺着风,隐约飘进方林的耳朵。他抿紧嘴唇,只是微微向那些张望的目光点头示意,脚步不停。
越往家走,心情越是沉重。记忆里,家门口那条小路总是被爷爷打扫得干干净净,旁边或许还种着几株耐活的太阳花。可如今,路旁杂草丛生,几乎要淹没小径。那扇熟悉的、原本是深色的木院门,如今颜色褪尽,露出木头原本的灰白纹理,门轴似乎也锈蚀了,歪斜地敞开着,仿佛一个无力合拢的嘴巴。
走进院子,方林的心更是猛地一缩。院子里的地面坑洼不平,以前爷爷精心打理的、种着些小葱蒜苗的菜畦早已荒芜,只剩下几丛顽强的野草。那棵老榕树还在,但枝叶似乎也稀疏了不少,在渐浓的暮色里投下斑驳而沉默的阴影。屋檐下,挂着几张破旧的渔网,海风一吹,轻轻晃动,像是一些悬而未决的旧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鱼腥味混合的气息。
家,还是这个家,却处处透着一股缺乏人气的破败和荒凉。爷爷倒下了,这个家仿佛也瞬间失去了灵魂。
“方林哥,你先收拾一下,我去家里说一声,顺便让我妈多做点饭,给你送过来。”阿壮把行李箱放在屋檐下,拍了拍手上的灰,憨厚地说道。
“不用麻烦婶子了,我随便弄点吃的就行。”方林连忙说。
“不麻烦!你刚回来,啥都不方便。等着啊,我一会儿就回来。”阿壮不容他拒绝,转身就快步走了,壮实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方林站在院子里,环顾四周,一种巨大的物是人非的酸楚感狠狠攫住了他。他推开那扇虚掩的堂屋门,一股更浓的霉味扑面而来。屋里没有开灯,昏暗一片。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可以看到桌椅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爷爷常坐的那把竹编躺椅,静静地摆在角落,上面搭着一件旧外套,仿佛主人只是刚刚起身离开。
他摸索着找到墙上的开关,啪嗒一声,一盏功率很低的昏黄灯泡亮了起来,勉强驱散了屋内的黑暗,却也照出了更多细节:墙壁上因为潮湿泛起的碱花,桌上那只用了很多年、边角都磕破了的搪瓷杯,还有墙上挂着的旧日历,日期还停留在他上次离家后的某一天。
这一切,都无声地诉说着爷爷独自生活的简朴,以及突然病倒后,这个家时间停滞的轨迹。
方林鼻子一酸,眼眶有些发热。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他得先安顿下来,然后尽快去医院看爷爷。
就在他准备打点水简单收拾一下屋子时,院门外传来一个略显尖酸刻薄的声音,打破了小院的寂静:
“哟,这是谁回来了?方林家的大学生孙子?”
方林眉头一皱,转身看向院门。只见一个穿着不合身西装、头发梳得油亮、嘴角叼着烟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背心、膀大腰圆的汉子。来人正是赵叔电话里提到的债主,刘老五。
刘老五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方林,目光在他身上那件虽然褶皱但明显是城市品牌的T恤和牛仔裤上扫过:“啧啧,真是方林啊。在城里发达了,这派头就是不一样了。”
方林放下手中的抹布,站直身体,平静地看着他:“五叔,我刚到家。您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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