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药起作用了,但太慢了。
林枫在黑暗中漂浮,意识像一片羽毛,时而被热浪托起,时而被寒流卷入深渊。高烧是一堵厚厚的墙,把他和现实隔开。墙这边是混乱的幻觉,墙那边是疼痛的身体。
他看到了童年。不是清晰的画面,是碎片:母亲在厨房煎鸡蛋的香味,父亲修理自行车时满手的油污,学校操场上被踢飞的足球划过的弧线。那些记忆如此鲜活,几乎能闻到煎蛋的焦香,摸到自行车链条的冰凉。
“原来我还记得。”他在幻觉中喃喃。
然后是青春期。第一次熬夜准备考试,台灯下的书本泛黄;第一次对某个女孩心动,那种胸口发紧的感觉;第一次和父母大吵,摔门而出,在街上游荡到深夜。
“真傻。”他评价道,“为那些事烦恼。”
大学。实验室里刺鼻的化学试剂味,图书馆闭馆时响起的音乐,毕业照上僵硬的笑容。第一份工作,第一个项目,第一次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
“那时候觉得天要塌了。”他回忆,“现在看,算个屁。”
越来越多的碎片涌来。一次旅行中看到的雪山,一本改变他世界观的书,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一次深夜加班后看到的城市灯火。
所有这些,组成了一个叫“林枫”的人。一个工程师,一个儿子,一个朋友,一个在城市中挣扎的普通人。
而现在,这个人躺在一座孤岛的破木屋里,因为手指上一个微不足道的伤口感染,正在死去。
“真讽刺。”他在高烧中笑起来,笑声变成咳嗽,“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最后栽在一根木刺上。”
幻觉继续。
他看到了飞机失事的那天。不是回忆,是重新经历:机舱剧烈颠簸,氧气面罩落下,尖叫声,然后是坠落、撞击、海水涌入。冰冷,黑暗,窒息感。
他挣扎着游出残骸,抓住一块漂浮物,在海上漂流。烈日,干渴,绝望。最后被海浪冲上沙滩,精疲力尽,看着那架载着他过往一切的飞机残骸沉入大海。
“那天我活下来了。”他对幻觉中的自己说,“我以为那是最难的一关。”
然后是荒岛上的第一天,第一周,第一个月。搭建窝棚,寻找水源,钻木取火,第一次成功狩猎。那些时刻的焦虑、恐惧、狂喜,此刻在发烧的放大下重新袭来。
“我做到了那么多。”他想,“建了房子,种了地,炼出了铁。我重建了文明的雏形。”
但有什么用呢?
如果今天死在这里,这一切都将归零。木屋会被藤蔓吞噬,工具会生锈腐朽,菜地会重新荒芜。就像他从未来过。
“所以意义是什么?”他问黑暗,问高烧,问那个想象中的死神,“如果我做的一切最终都会消失,那为什么还要做?”
没有回答。
只有疼痛,和高烧带来的寒冷。
他感到自己在向下沉。不是物理的下沉,是意识的下沉,沉向更深的黑暗。那里没有记忆,没有幻觉,只有纯粹的虚无。
恐惧抓住了他。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那种恐惧他经历过,在海上漂流时,在遭遇野兽时。是对“从未存在过”的恐惧。是对一切努力终将化为乌有的恐惧。
“我不想…”他在黑暗中挣扎,“不想就这么…消失…”
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不是幻觉中的声音。是真实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穿过高烧的墙,微弱但清晰。
是歌声。原住民的歌声。和之前听到的不同,这次不是庄严的合唱,而是单一的、低沉的吟唱。旋律简单重复,像是在念诵什么。
歌声从西边传来,穿过丛林,穿过夜色,抵达他的木屋。
林枫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或者说,他以为睁开了。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漆黑。但歌声就在那里,持续着,像一根细线,把他从下沉的边缘拉回来一点。
他集中全部注意力去听。歌声没有歌词,只有音节,起伏的调子。但能听出情感——不是欢乐,不是悲伤,是一种…平静的接受。像在诉说: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
“你们也在等待吗?”他在心里问,“等待火山喷发?等待结局?”
歌声持续了一会儿,然后停止。
寂静重新降临。但这次,寂静中似乎还残留着歌声的余韵,像水面的涟漪,慢慢扩散,最后消失。
林枫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恐惧还在,但不再撕心裂肺。他接受了:是的,我可能会死。是的,我做的一切可能会消失。但至少,我做了。
他想起了炼出第一粒铁珠时的狂喜,想起了铁斧砍倒大树时的震撼,想起了和原住民用图画交流时的那种跨文化的触动。
那些瞬间,即使最终归于虚无,它们确实存在过。在他的生命里,真实地亮过。
这就够了。
他不再挣扎,任由意识继续下沉。这次不是恐惧的下沉,而是…放手的下沉。
在即将沉入最深黑暗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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