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带着交易意味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加密手机再未亮起，恒盛那边是彻底的、令人心寒的沉默。这沉默本身，就是最明确的回答：他们不屑于与他交易，或许，所谓的“清理”行动，早已在暗中启动。
陆深并未感到太多意外，绝望到了极致，反而生出一种冰冷的平静。他将加密手机重新藏好，彻底切断了对外部援手的幻想。从现在起，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这身浸透了八年血泪的伪装。
星曜内部的氛围愈发凝重。“瀚海计划”相关的泄密风险排查似乎进入了更深入的阶段，技术部门和几个核心项目组人心惶惶，不时有员工被安全部门约谈，虽然最终都看似无事发生，但那种无形的压力足以让每个人绷紧神经。
陆深更加谨慎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同时，他开始执行那个危险的计划——主动在江辰面前，展现更复杂的“自我”，既是试探，也是铺垫。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完美地完成指令，开始在呈送文件时，若有似无地加入一两句经过深思熟虑的、关于项目风险或市场趋势的个人见解。语气谦逊，角度刁钻，总能恰好点在关键之处，显示出超越秘书职责的商业敏锐度。
起初，江辰只是抬眸看他一眼，不置可否。但几次之后，在一次关于海外市场拓展的讨论中，当某位高管提出一个略显激进的方案时，江辰竟然头也不抬地淡淡问了一句：“陆秘书，你怎么看？”
一时间，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陆深身上。一个秘书，在这种级别的会议上被总裁点名询问意见，是极其罕见的事情。
陆深心中一震，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温顺恭谨的模样。他微微垂首，略作思考状，然后用清晰而柔和的声音，条理分明地分析了该方案在文化适应、政策风险和短期现金流压力方面的潜在问题，并提出了一个更稳健的过渡性建议。
他的分析并非为了否定那位高管，而是补充了对方未曾充分考虑的风险点，语气始终保持着对在座各位高管的尊重。说完后，他便安静地站回原位，仿佛刚才那番见解只是分内之事。
江辰听完，没有立刻表态，只是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了几下。那位被间接反驳的高管脸色有些不好看，但陆深的分析确实在理，他也不好发作。
“有点道理。”最终，江辰只说了这四个字，便转移了话题，“继续下一个议题。”
但这一次的“有点道理”，与以往单纯的肯定，含义已然不同。陆深能感觉到，江辰看他的眼神里，审视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仿佛在重新评估这件看似精美的“工具”的内在价值。
这次会议后，陆深能明显感觉到其他高管对他态度的微妙变化。多了几分审视，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孔雀在一次走廊相遇时，更是毫不掩饰地对他投来一个混合着讥诮和“果然如此”的眼神，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了两个字：“有趣。”
陆深知道，他已经成功地将自己置于更耀眼的灯光下，也引来了更多暗处的目光。这是险招，但唯有如此，才能让那些想要轻易将他当作“弃子”处理的人有所顾忌。动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秘书容易，但要动一个开始逐渐进入总裁视野、并展现出特殊价值的“首席秘书”，则需要权衡更多的利弊。
然而，就在他以为局势在按照预想的方向发展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发生了。
这天下午，江辰让他将一份已签批的普通合同送去法务部归档。这是一项再常规不过的工作。陆深拿着文件袋，走向位于另一楼层的法务部。
就在他经过一条连接两栋副楼的、相对僻静的内部走廊时，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维修工制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男人推着一辆装有工具的手推车，低着头，似乎正要前往某个区域进行维修。
走廊不宽，两人即将擦肩而过。
就在那一瞬间，陆深眼角的余光瞥见那“维修工”低垂的手腕上，露出一小片模糊的青色纹身——那图案的形状，像极了恒盛内部某个负责“特殊事务”的行动小组的标志！
训练形成的条件反射让陆深的神经瞬间绷紧！是恒盛的人！他们竟然已经潜入了星曜内部？！是冲他来的吗？
电光火石之间，陆深几乎要做出防御或闪避的动作，但他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地压制住了本能。不能慌！不能暴露！对方可能只是侦察，或者目标并非是他，自己任何过激反应都会立刻招致灭顶之灾！
他强迫自己维持正常的步频和姿态，脸上甚至保持着淡淡的、专注于工作的表情，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维修工。
两人擦肩而过。
没有袭击，没有暗示，甚至连目光交汇都没有。那维修工就像真正的工人一样，漠然地推着车与他错身，走向走廊另一端。
直到走出十几米远，拐过弯，确认对方看不到自己后，陆深才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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