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
戒律峰山道上负责洒扫的几名新入峰弟子，正打着哈欠挥动着扫把。他们是真的有些没睡醒，但也不曾心生怨怼，毕竟每个新入峰弟子大概都会经过这一遭，先干些杂务，之后才能心安理得的静心修行。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上得峰来全都能够修行有成、为宗门出上千百年的力气，所以没有谁好意思理直气壮屁事不管，说得好听点那叫一心扑在修行上，说得不好听点那就是偷奸耍滑干吃白饭。
山道上突然下来一袭水蓝长裙，惊散了晨雾，也让几人精神随之一振。
“水师姐！”
水凌似乎有些出神，听到几名新入峰弟子们的呼唤这才回过神来。她对着这几名峰中新人微微点头，微笑道：“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比起要帮着峰主处理峰中各项庶务的水师姐，我们这些活计不过是些不用过脑子的力气活儿罢了。”一名最是活泼的弟子当即笑着应道，“只是一大早的，水师姐你要去哪儿？”
水凌目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哀伤，轻声道：“今日剑隐峰霄汉师叔即将带人出山去追剿炼魂堂，我要一同前去，为消灭邪祟匡扶正道尽一份微薄之力。所以我得早些过去，免得被大队伍落在后面。我先走了。”
那名略微有些黑胖的男弟子微微一怔，还欲说话，水凌已经扬长而去，背影挺直却有些凄清。
“哇，水师姐简直是我辈楷模了，刚从炼魂堂手中逃过一劫，如今居然又要去跟炼魂堂邪修交战，佩服！”有弟子不禁为水凌的言辞举止感到由衷的佩服。
那黑胖活泼的男弟子却是瞧着水凌远去的背影嘀咕道：“据说水凌师姐即将破境，怎么选择在这种时候出宗？”
旁人奇道：“你怎么知道水师姐要破境了？”
小黑胖子嘿嘿笑了笑，自得无比道：“我是谁，戒律峰中我的消息最是灵通了，你以为百事通的外号是白来的？”
“屁的百事通，我看你就是八婆转世。”
“讨打！”
山道上顿时一阵嘈杂，几名年轻弟子挥舞着手中扫把来了一通疯魔剑法，交战的气势十足。
……
剑隐峰前，上百人齐聚一堂。
有的睡眼惺忪、哈欠连连，有的神情肃穆、闭嘴不言，有的目光含煞、杀气凛然。
闵伟也夹杂在这些人之间，想着即将发生的事，唇边泄出一丝冷笑，嘀咕道：“炼魂堂…你们死期到了。”
霄汉站在半山道上，看着从远处过来的水凌，奇道：“你这丫头怎么也来了？”
水凌轻声道：“此次师叔带队前去追剿炼魂堂邪修，师侄想要略尽绵薄之力。”
霄汉仔细打量一番水凌，微挑眉头，心中呵呵直笑。真当他化神巅峰的境界是纸糊的，看不出来她心神不宁、境界将破吗？到底是单纯的为了出力诛邪走此一趟，还是为了出山散心？
秉持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霄汉微笑道：“也好，你既有如此抱负，应当多加磨炼。只不过，你跟晋语师兄说过了吗？”
水凌淡然道：“师尊已经知晓。”
“那好，你便跟着好了。”
“多谢师叔允准。”
霄汉微微点头，“有你这么个水灵的丫头在队伍里，总算让我心里舒坦一些。不然老瞅着这帮半截身子入土的家伙，实在是伤眼伤心提不大起来干劲啊。”
霄汉言语无忌，众人对他这峰主似乎也没多大敬畏，一时间，人群沸腾，喝骂不止。
瞅一眼整装待发的大队人马，霄汉微挑眉头，笑呵呵道：“平时不见你们这帮老骨头这么有精神头，一到打架杀人的时候反倒个个清醒跟睡醒的狮子老虎一样，是不是平日里瞧着我这峰主好欺负，才什么烂活都交给我做？”
人群里有一老眼昏花的修士抬头使劲看了看霄汉，目中也只是有了个模糊的身影，笑呵呵道：“这就是当初我们推举上位的峰主？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糊涂？我们这班老骨头，留着一口气无非就是为了培养个承接衣钵的人罢了，哪里有工夫再干旁的？”
霄汉瞥了说话之人一眼，冷哼道：“那你怎么不继续混吃等死，跟着凑什么热闹？”
老修士挺挺有些伛偻的腰身，咧嘴露出满口稀松黄牙，“废话，不趁着死之前赶紧出去浪一把，好好打杀几个邪修，岂不真成了空耗数百载光阴只会浪费灵气、老而不死的贼了？”
霄汉哈哈大笑，扬手道：“那好，就给你们这帮老不死的一个机会，让你们在修行生涯最后绽放一波光彩！出山！”
众人一笑，扬声道：“剑起！”
上百道各色剑光瞬间冲天。
御剑者一个赛一个的暮气沉沉，剑光却一道胜过一道的锐利无双。
这一日，凌霄宗的山门禁制大开，对这些剑光没有设置任何阻拦。
剑出凌霄，气势恢宏，天惊明。
这一幕光景惊艳了许多新入宗弟子之后几百年的回忆。也许正是从此时开始，他们才觉得此生得以进入凌霄，实在是一大幸事。
……
戒律峰不像其余五峰，建筑不恢宏不雅致也不朴素，建筑群落很大，但很死板，条条道道皆有规矩，恰如戒律峰素来的风格。
在这么一座峰上，无论是人情还是天理总比不过既定的宗门戒律。
建筑群最当中的一座黑色望楼，窗边端坐着一人，背影如钟，肃穆沉静。
一袭玄袍腰缠黑带的晋语披散着头发，面部刚毅，神色冷凝，手中狼毫在卷宗上慢慢圈点着。
楼梯上响起稳健的脚步声。
年轻却不失稳重的青年缓步走近堆满案牍的长几，抱拳弯腰道：“禀峰主，水凌师姐跟着霄汉峰主他们出山了。”
“走了？”
晋语停下手中的工作，偏头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云淡风起，早已不见剑光。
许久之后，晋语才叹道：“走了也好，与其在山上郁郁寡欢，不如出去磨砺一番…小儿女情分再长总长不过大道悠远，希望水丫头此次出山能够悟通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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