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如同沸腾的热水，翻滚搅动，目光赤裸裸，似乎要把游年年扒个干净，再利落地送上绞刑架。
唇瓣干涩，几乎要被她咬出血来，脚步虚软，一步一步，像走在刀尖上。
只有后背的那双手，源源不断地给予她力量。
短短几步路，游年年像是走了半辈子，直到从侧门出了会场，才惊觉后背早被冷汗浸透。
楚烈早接到消息等在这里，看到游年年就立马冲了上来：“年年！”
他有许多话想说，可是除了这句昵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在这个关头，说什么都显得太过苍白。
只能陪在游年年身边，死死握住她的肩膀：“别怕，哥帮你处理。”
说完这话，他才注意到游年年身后的宁鹤之。
当即横眉冷对：“你怎么来了？！”
宁鹤之不答话，转而说：“视频是《倾世》剧组的监控截图。”
楚烈尖锐的脾气顿时消弭：“你的意思是——”
“出了内鬼。”这次换游年年突然开口。
她不傻，知道眼下这个情况，自己再愣怔下去，是决计没有用的。
她只能逼迫自己清醒，逼迫自己冷静。
宁鹤之听了这话，再看她苍白的脸色，心头绞痛，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像从前一般握住她的手，或是拥她在怀中。
可是不行。
他的手堪堪僵在半空。
楚烈自然注意到了，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继而拉过游年年，道：“年年，我们先回去？”
“好。”
游年年答，脊背僵直，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现在换楚烈来为她提起裙摆，一招一式间，动作颇为熟稔。
走到出口处，游年年才突然停住脚步，声音已恢复正常，只是细听，还有几分压抑着的崩溃。
她说：“今天谢谢你。”
只是谢谢你。
也只是在今天。
说罢，利落地推开侧门走了出去。
楚烈急忙跟上，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冲宁鹤之冷笑一声：“怎么，现在后悔了？现在想起来讨好了？”
“晚了！”
徒留宁鹤之一个人站在原地，好不孤寂。
后悔吗？
宁鹤之扯扯唇角，想，他其实早就后悔了。
可是后悔还有什么用呢？
她不会回头的。
自己只好，追上她的步伐了。
……
宁鹤之也算考虑周全，这个出口很偏僻，一般是会场工作人员上班摸鱼的地儿。
哪怕各路媒体早得到消息蜂拥而至，把会场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可这里还是宁静一片。
楚烈感慨：“他也就这点好。”
游年年没回答，提着裙摆准备上车。
偏偏拖地的裙摆太累赘，她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把沉重的裙摆一并抬上车去。
楚烈见状急忙过来：“我帮你。”
“不用，”游年年深吸一口气，拒绝，“我自己来。”
楚烈还想说什么，可是一抬头，就看到她通红的眼眶。
当下倒吸一口凉气，只能默默退后。
他知道，游年年崩溃的情绪需要一个宣泄口。
果不其然，下一秒，游年年就咬着嘴唇，一手按着小腿处裙摆的缝线，一手提起布料，利落地一扯。
“撕啦”一声，半截裙摆落了地。
大牌衣裙都脆弱，手工缝制的东西确实不耐撕扯。
不过几息，裙摆就尽数被游年年扯掉，她眼底的红色稍稍褪去几分，拾起地上的布料扔上车，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楚烈站在身边，心想，呐，这是发泄完了。
这姑娘就是这点好，心里不藏事儿，知道自己情绪不对了就发泄出来，不给自己找罪受。
多好。
在心底感叹了这么几句，楚烈才开口：“年年，你刚刚说的没催，能拿到《倾世》监控录像的人，绝对是剧组里的人。”
“嗯，”游年年点头，“当时那件事之后，我就好好敲打了一番剧组的人，他们不可能有这个心思。”
“那么——”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了然。
除了副导演，还有谁那么迫切的希望游年年出事，还能拿的到剧组的监控录像？
楚烈挑眉：“他倒是不安稳。”
“哪里是不安稳，”游年年嗤笑，“我看他倒是有些头脑。”
事情过去了好几个月，他才终于出手，一出手就教人猝不及防。
这份耐性和魄力，其实很难得。
楚烈也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拧眉：“也是。可是，聪明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爆料吧？”
这个时候爆料，虽然时机把握的很稳，可是要知道，公众也是有判断力的。
当连续几件爆料之后，必然会有人生疑。
况且，这事儿一旦游年年澄清，或者是公布当年的真相，那副导演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时候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这样亏本的卖卖，他真的会做吗？
“是啊，”这也是游年年正疑惑的，“他为什么要干一件完全得不到预期利益的事？”
脑中思绪纷杂，她一瞬间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好似天光泄露了一角，游年年能够窥视其中奥秘，却又怎么也看不清。
楚烈摆手：“罢了，不想了。”
“现在还是赶紧澄清重要，工作室那边估计已经忙起来了，年年，这段时间，咱们还是把复出暂时搁置吧。”
游年年蹙眉，刚想拒绝，但想了想，还是点头。
“好。”
他们谁都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草率的决策，让他们后来吃尽了苦头。
如果能重来，楚烈绝对不会这么做。
可是哪有重来的机会？
游年年闭闭眼，除掉心中那些不好的预感，暗叹自己太过杞人忧天。
副导演只是想对付自己而已，估计根本没想太多。
他也许根本没自己想的那么聪明。
工作室这边就不如会场那边安稳了，早早有媒体堵在了楼下。
保姆车到的时候，他们便像苍蝇闻到了血腥味，蜂拥而上。
楚烈摇下车窗：“各位记者，稍后我们会召开记者会对此事进行回应，现在所有的问题我们一律不予回答。”
说罢，还又补一句：“如果各位记者执意要堵在门口，我不介意进行报警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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