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来时的通道便迅速收拢，左右山壁在一阵轰鸣中合为一体，洞穴中只剩下头顶上那个唯一的开口，按这位“红眼红鬼大师”的意思，看来是想要逼着绿翼飞出去。
绿翼略带不屑地哼笑了一声，盘腿坐下。根本不用会飞，他有更快的办法离开这里——幻觉就和梦一样，无论多么怪诞离奇，只要醒来，一切就都只是些过眼云烟罢了。
于是，绿翼放弃了靠自己的意志力离开冥想的打算，转而用身体的疼痛来让自己脱离。
再睁开双眼的时候，舌头出血的绿翼已经回到了之前与红鬼相对而坐的那个石台。老锻匠正在看风景，并没有注意到他苏醒时的一声惊喘。
每次在遭遇幻觉之后，绿翼都会轻掐自己的耳垂，这是最容绿翼分辨是否已经回到现实的技巧，只是方才幻境中的所有事物都是如此清晰，让绿翼在掐疼了自己之后仍不太放心。
“红鬼大师？你在听吗？”
“嗯？”红鬼转过头来：“你这小家伙怎么了？”
脸色有些发白的绿翼端详了一下红鬼深褐色的双眼，这是普通人的眼睛。
“没事，我是指我自己刚刚……冥想了多久？”
“什么多久？你这不是才坐下吗？”红鬼大师将自己葫芦里的酒全部吞到肚子里，打了一个酒嗝。
“是嘛，可能是我多心了吧。”
随口糊弄了一句，绿翼抹了抹嘴唇，觉得并没有必要分享一段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的经历。
“您休息好了吗？大师？”他微微蹙眉：“咱们继续前进吧？”
正如红鬼大师之前所言，通向雾海的下山路并不好走，长着青苔的石阶湿滑异常，而由于自告奋勇地背了竹篓，绿翼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更平添了一份辛苦。他忍住抱怨的冲动，咬了咬牙——可不能让红鬼大师看了笑话。
面前这位锻造大师可并不只为了自己教派打造宝剑，他身为无极派的弟子，在外面可不能失了本分。
这里并非是只有红鬼一人才知晓的“秘境”，在接近雾气的时候，路边还竖着一块看起来很新的木牌，上面用令人不敢恭维的字迹写着一段告示，大意就是前方危险，劝人立即回头之类的话，其中还有两个错别字，多半是出自教养不佳的猎户之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越过木牌的那一刻，绿翼感觉空气都变冷了，明明是孟夏时节的黄昏，微风中却飞扬着一股让人发颤的寒意，而周遭的视野也迅速变得模糊起来——正如石碑上的地名所喻示的那样，一片诡异的雾气，毫无征兆地在晴空之下拔地而起，将红鬼和绿翼两人完全包裹吞噬，并与远处原本还有一些距离的雾海融为一体。
绿翼紧紧跟在红鬼的身后，提鞘握柄，警惕地四下观望，生怕有什么东西会从这片白茫茫的迷雾中突然跃出，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雾不正常……”绿翼想起方才冥想时的经历，不安地道：“由许多股复杂的剑气在这个地方弥漫不散，我们应该等它们离去之后再过来。”
“这里的气永远都不会离去，”红鬼摇摇头：“它们呆在这里的岁月，远比噬鬼的历史还要久远……别担心，我们不会待很久，来，你眼神好，帮老夫找一柄剑。”
“找剑？在这里？”
“对，一柄巨大的剑，很好认，浑身会一直散发雾气。”红鬼一边比划一边道：“老夫上次来时，留下来当路标的。”
“那是弑杀派当代圣子阿尔萨斯的手中利器，死亡骑士的代表之剑。如同其名字，这是一把带着邪恶的强大力量，却又带着哀伤的悲剧色彩的神器，如同钻石一般坚硬。”
绿翼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白茫茫灰蒙蒙的迷雾中，不要说找什么“霜之哀伤”，就是离个两步远的大活人，都不一定能分得清是男是女。他不知从何找起，只能跟在红鬼身后，装模作样地左看右看。
还没走出几步，他就感觉到了异样——除却不正常的寒意之外，他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轻，甚至连背后沉重的竹篓都感觉不到了。
绿翼不安地唤了一声“大师”，但对方既未回头也没停步，反而加快了速度，绿翼心头一紧，想要小跑着跟上，却发现距离反而是越来越远。最终，红鬼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白雾深处，而绿翼则被雾气完全笼罩，连自己的腿都看不清了，整个人更是像没了重量一般，轻飘飘地浮了起来。
……不，并不是“浮”那么简单，绿翼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滑翔”，聚拢在周围的与其说是“雾”，不如说是“云”，而扑面而来的这股寒意，则是“风”。
毫无疑问，他又一次陷入了幻觉，而且这次还不是在冥想状态之下——自己的大脑甚至都没有给出任何“提示”，就将他直接拉离了现世。
这地方好邪门，立刻咬下自己的舌尖，却发现没有任何作用。
一阵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绿翼本能地调整姿势想要保持平衡，但展开的双臂变成了华美的翡翠色羽翼，他意识到自己当真变成了一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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