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察使周比和路知府来到察院，看望费一流。周比道：“费大人辛苦，今晚我在摆下了三五个家常小菜，我们登楼赏月，这一切都从简了，费大人，这不可不去吧？”
没等费一流发话，李四邺冷笑一声，道：“登楼赏月，不知登的是什么楼，赏的是什么月啊？”
路知府见李四邺铁青着脸，笑着脸道：“锦衣卫大人，卑职冒昧，卑职姓路，是久安知府，两位大人远道而来，卑职不才，理应做东，烦请三位大人到本地界一处雅舍小坐，也好向两位大人汇报一下政务。”
费一流道：“我看这里处理政务什么的就挺好的，就不必劳烦周大人和路知府了……”
李四邺道：“路知府，你我都是明白人。费大人年轻在地方上走动得少，烦请周大人和路知府两位大人帮忙解释解释，什么是登楼赏月，登的是什么楼，赏的是什么月啊？”
周比面色不悦：“就是登楼赏月嘛，这有什么好问的！”
李四邺指着路知府：“路知府，你说呢？”
路知府汗都快出来了，他还是一脸笑意：“登楼，自然是登繁华所在勾栏院的楼；望月，当然是望姮娥仙子所在的月。”
李四邺哈哈大笑：“路知府倒是还算痛快，不就是去勾栏看美人吗？我和费大人都是喜欢直来直去的人，你这样拐弯抹角的，我们很难猜透啊。”
路知府额头上沁出了汗水，这样直截了当指出来的场面，不多见，他胆颤心惊，心想以美人色诱巡按御史，怕是不能如愿以偿了。
不料李四邺言语缓和：“据说当今，作为娱乐场所的勾栏院已经是遍布各府各州啊，费大人，我们自当前去体察一下民情嘛。
费一流心想，这勾栏院好像在历史书上看到过，似乎是什么瓦舍勾栏，如今去亲眼看看，倒也不虚此行，便道：“正是，应当前去。”
周比面露喜色：“两位大人痛快，眼看天色渐晚，这就请移步吧。”
李四邺道：“不急不急，不知你们这地界，这勾栏院哪家强啊？”
路知府道：“城北的万花楼新招了一些胡妓，城南的丽春院有些扬州瘦马，不知大人中意哪家的花酒？”
李四邺道：“我听说丽春院最近进了一位新佳丽，那就去丽春院吧。”
费一流一脸疑惑：“诶，勾栏院不是应当是集市贸易、曲艺演出的场所吗？怎么还有喝花酒的事？”
路知府道：“费大人是文雅之人，还不知道这勾栏院的底细啊。早在宋元时期，经济的繁荣促使了这瓦舍的产生，成为游乐场所。而瓦舍里设置的演出棚四周栏杆圈围，便是勾栏。到了如今盛世，民间变得越发富裕，妓女的增加相随而生，勾栏院里出现些风流韵事，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费一流道：“我堂堂御史，身负皇命，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周比道：“费大人，嫖妓是当今时尚啊。莫非……莫非大人爱好男风，那我们不妨前去……”
费一流瞪了周比一眼，起身径直走到后面房中。
李四邺见此，道：“两位大人稍坐，你们放心，我来做费大人的工作”
费一流见李四邺走近，道：“我在京城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嫖妓的帽子才被降职外放，如今刚刚到达任上，朝中官员想必正盯紧了我，我怎么能再犯这种错误呢？”
李四邺道：“一流尽管前去，正是因为许多人正在盯着你，你才不能不去啊。”
“此话怎讲？”费一流不解，“这和去那种场所有什么关系？”
李四邺道：“你临走时，皇上给你的条幅上，写的什么字？”
“奉旨嫖妓费一流，提这做什么，臊死人了？”
“你如果一味皇上只是戏弄你一番，寻点乐子，那你可就太小看当今天子了。当今天子的父亲，也就是光宗皇帝。光宗皇帝年幼时，并不为其父亲神宗皇帝所喜欢，一不小心就面临着被废的危险。也正因此，当今天子作为光宗皇帝的嫡长子，自小就极其谨慎，行为处事从来是隐藏锋芒。皇上的用意，有些时候，我们这些做臣子不得不有所揣测、仔细琢磨啊。”
“那皇上赐我这奉旨嫖妓的条幅，除了勉励我自律之外，其意思又是什么呢？”
“皇上的意思，恰恰就是要你大摇大摆地嫖妓，留恋花丛。这么做，可以让朝中那些盯着你的、一心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放松警惕，认识到你胸无大志，自然也就不会有麻烦上门了。”
“那万一还是有人以嫖妓之事弹劾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你在此间嫖妓，是被本地官员强拉进来的。一旦兴师问罪，牵连官员众多，谁会来管？”
何况那个周比，乃是齐楚浙党的重要人物，是当今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周铨的亲戚。”
“周铨，怎么这么熟悉，哦，当日我在京城的时候，和皇上打麻将的时候，他也在场，屡屡放炮啊，”费一流思忖着，“那时这周铨还是礼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这么快又升官了？”
李四邺道：“这周铨背后是魏忠贤，自然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啊，你说，我们这顿花酒该不该去啊。”
费一流走出来，对着周比和路知府作揖：“费某失礼了，既然大家都坦诚相待，费某也不矫揉造作了。李贽先生曾经讲过：穿衣吃饭，乃是人伦常理。如今世道开化，”
周比见此大喜，道：“正是正是，况且在我们这地界，吃花酒不用像京城那样担惊受怕。佛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丽春院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言一动、一颦一笑，不必千金小姐逊色啊。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等年少时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发妻成婚，又有什么意思？”
“周大人很有研究嘛，费某突然急不可耐了，请带路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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