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这名字好啊，把周公子口齿不清的特点刻画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八哥，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周公子不知道哪不对劲。
那个仆役道：“八爷，我知道。这两位比您年长，叫哥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有钱就是哥。就叫八哥，嗯，八哥，好听，”周公子道，“嘚吧嘚吧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茗兮姑娘出了个什么题呢？”
“以茶茗为题，吟诗做赋。”
周公子抓挠着耳垂：“哪个茶名儿？铁观音还是碧螺春？我还算有点儿研究。”
待周公子弄明白了题意，只见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起来坐下，过了半晌，他把扇子一合：“都看着我干什么？我不会啊——行了行了，本公子不屑做这种命了题的诗。诶，不过我倒想看看这两位，写了个什么玩意儿？”
却说周公子先看了看水先生的诗文：“你这个，嗯，有点佶屈聱牙，不多说了……”
待周公子看了费一流吟诵的那首诗，一口茶水碰了出来，笑得合不拢嘴：“这，这也是诗啊？完全没有韵律嘛，什么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这位费公子想必没有连私塾也没读过吧？这字数都不统一嘛，不就是把话从中间截断了吗？如果这要能行，我也能做啊。”
费一流想：嘿，你还真说对了，的确没有读过私塾。不过这么说戴望舒的诗，心里还是不自在的，怪只怪自己怎么在这个时候吟了首现代诗呢？当然不会受到欢迎了。
然而，水先生道：“周八哥此言差矣，当今倡导心性，倡导性灵，费公子这首诗，虽说不按韵律，可谓更能够自由开放啊！诗歌文学的发展史历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早在先秦时期，就有孔夫子所做诗三百，分外写实；又有楚辞浪漫，别有一番滋味。秦汉之际，汉赋兴起，乐府诗又有所发展。到了隋唐之时，开科举，录进士，以诗取士，整个社会崇尚诗歌，才有李太白放浪形骸，能让高力士为其脱靴；而诗也就在此时发生了巨大变化，五言七言、绝句律诗。正是因为前辈们的不断创新探索，才让诗歌文化如此繁荣啊。”
水先生一番话让费一流心中暗暗赞叹，也让周八哥哑口无言。
水先生呷了口茶，继续说道：“况且唐诗宋词，律诗的成就在唐朝时期已然成就颇高，如今几百年过去了，还未有律诗能盛出于唐诗者。到了赵宋，文人地位空前，市民文化繁荣，律诗由于体裁的限制，已然不能完全表达文人的情怀。自柳三变终日在瓦舍勾栏、青楼楚馆里徜徉，又得苏东坡以词书写男儿气概，这才使得宋词取得了巨大成就。元朝之时，异族统治下，汉人水深火热之中，大都和临安开始流行起一种更为格式活泼的元曲来，允许加衬字，甚至还可以增句，却是诗词歌赋上的一种独有特色啊。”
“就算是那样，”周八哥道：“也没有像费公子这首一样，把‘的’这种词写进诗文中去的先例吧，这水了吧唧的，真是浪费笔墨，有辱斯文。”
费一流心想：得，这怕是又要引起一场文言文和白话文之间的口水仗了，想当年民国时期倡导新文化运动的时候，那么多人争得面红耳赤。只不过这次，穿越回来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时下大多数人还远远不能接受这种白话文吧。
然而水先生却道：“把‘的’这种词写进诗文中，确实没有先例，但是你看如今自王阳明先生提出致良知的学问以来，又得李卓吾倡导，费公子别出心裁，吟诵这样的一首自由体裁的诗篇，也可谓别样的风骚嘛！也许有一日，这样的诗成为时尚，也未尝不可。”
“水先生能有这样的胸襟与眼光，费某佩服！”
“哪里哪里，费公子这样的才思与创新，才让鄙人顿有所悟啊。不知费公子可否告诉真正名讳，我是个外乡人，在这里留不了多久，日后也好寻访。”
“不妨事，我叫费，”费一流心想居然有人要签名了，哈哈，但是他又转娘一想，来这种青楼楚馆的地方，还是留个假名吧，便道，“我叫费……才，呃，对，就叫费才！
“费才兄，水某记下了。”
费一流刚编完这个名字就后悔了，费才，听着和废材一样，还好废材这个词是当代才有的词汇。
“单看费才兄这首诗，便知费才兄才华一流啊，的确当得起这个‘才’字。”
才华一流，费一流心想若是方才告诉水先生我叫一流，怕也是这套说辞吧。他慌忙道：“水先生过谦了，水先生才是才高八斗啊。”
周公子站起身来：“行了行了，你俩也别在那里谦虚了，我说那个丫鬟，你们家小姐看过这两位诗了吗？不管你怎么吹，我敢大大地赌一把，这位费公子的诗是肯定过不了这一关。水先生，我倒想和您商量一下，您看多少钱，卖给小生这个机会呗。您看您都不惑之年了，家中想是早已妻妾成群了吧。君子以成人之美，这种体力活，给我们年轻人一个机会呗。只要您开个价，多少钱，我出！”
水先生笑而不语。
周八哥冲仆役使着眼色：“您不说话，想必是默认了，快点儿，给水先生些犒劳啊！”
水先生摆摆手：“周公子，你理解错了，这比赛结果未出，鄙人怎么能擅自卖机会呢？何况这吟诗作赋的事情，怎么能说让就让呢。”
周八哥撇撇嘴：“得，说那么多，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其实骨子里不就也是个好色之徒吗？”
“这不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君子好色，纳之以礼啊。”水先生慌忙解释。
“那不他妈的还是好色吗！”
“既然这样说，也是，食色性也嘛。桃花渡头，红叶御沟，风流一段谁消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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