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是因为丁启睿明令他划归四川总兵温如珍属下，开到信阳与温如珍部一起接受平贼将军左良玉的统一指挥。
若是他违抗军令擅留湖广，与宋一鹤不合的丁启睿很可能拿他这个不楚不川的外系将领开刀，请出尚方宝剑斩了他人头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不愿，是因为杨岳也在拉拢他。
钦命协同丁启睿剿贼的兵部右侍郎，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的杨岳是四川南充人。
因为杨岳是正宗的四川人，所以他除能指挥总兵虎大威的保定兵、杨德政的蓟州兵之外，他还能指挥监军佥事、南孔嫡脉孔贞会所领的四川兵。
而莫崇在川征战期间，曾经机缘巧合，在一次土贼袭城的慌『乱』，派兵保护过杨岳的家眷。故而杨岳一直对能征善战的莫崇青眼有加，还曾经试图将他调入河北。
这次莫崇奉调北进加入原战场，既有丁启睿的军令如山，也有杨岳的私信殷切。莫崇与其是看在丁启睿的军令份，还不如说是看在杨岳升官发财的承诺份。所以，莫崇理所当然拒绝了宋一鹤的邀请，执意北。
拒绝了宋一鹤的邀请，意味着拒绝了来自湖广的兵源和粮饷的支援。
失去补给的莫崇部要生存，只有去抢。
在襄阳，在信阳，在确山，在莫崇部经过的几乎所有地方，士卒都像一群失去人『性』的野狼以抢为生。不仅他在抢，而且整个左军都在抢；不仅是左军在抢，而且整个大明官军都在抢；不仅穷苦人要抢，连士绅大族也要抢！
以前官军抢劫，作为朝廷经制之军的他们总要戴一个羞答答的面纱：那不是抢，是“劝捐”！
如今这层遮羞布在饿瘪的肚皮面前已经毫无意义了。
况且皇帝本人也默许了官军的抢劫，那官军还有什么顾虑呢？
这样，莫崇部和他的将士熬呀熬，忍受着物资匮乏与人『性』鞭笞的双重煎熬，终于熬到了这次援汴之战的到来。
朝廷要救援开封，而闯贼必然阻援，主力会战是必然的。
一战而定乾坤，是所有军人的梦想和追求。
但在出发之前，莫崇收到了义弟贾登联派亲兵送来的私信。这封信，将莫崇的梦想和追求，变成了藏在心底的困『惑』，变成了压在心底的恐惧。
……
贾登联的私信，一如他的好恶和化水平，通篇直白绝无拽，外加狗 爬般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看便知道是贾登联的亲笔真迹。
在信贾登联开门见山，说他现在已经投靠了蜀世子朱平槿，吃得饱穿得暖，战功多多的，军饷足足的。蜀世子对义兄念念不忘，不仅多次召见他垂问义兄近况，而且专门嘱咐护国军大将陈有福照顾在夷陵的嫂子和侄儿。
如果义兄有意重返蜀地，贾登联作为义结金兰的生死弟兄，愿意向亲自蜀世子保荐莫崇，义兄的地位必不失于朝廷，而士卒的待遇绝对会朝廷更好。
陈有福派兵保护莫崇的妻儿和族人，严禁流民『骚』扰，莫崇的续弦李氏已经写信告知。莫崇也按照礼尚往来的规矩，正儿八经地写了封言辞恳切的信去感谢陈有福。但莫崇与蜀王府的交往也基本到此为止。
莫崇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忠臣不侍二主”。既然当了朝廷的将官，拿了皇的俸禄，自然不能“身在曹营心在汉”，与一个没有什么政治前途的远支藩王拉拉扯扯，即便那藩王很有本事，也很有银子。
但效忠对象不同，并不会伤了生死兄弟间的感情和信赖。
接下来，贾登联在信写下的一段故事，引起了莫崇的浓厚兴趣。
贾登联说，早在他加入护国军之前，便听闻那蜀世子是神佛转世，有神明护体。
那时他和身边许多人一样，以为那是无稽之谈，不过是世子周围小人的阿谀奉承之辞。但是，作为亲历者见证了一件事之后，他被震惊了。
那是在川北的栓子山之战，世子亲领贾团和另一团共数千人进攻川北绝险之地栓子寨。
寨匪负隅顽抗，两军在山梁展开激烈的对『射』。
山梁狭窄，战况陷入胶着，护国军进退两难。
当时，正在用千里镜观察战局变化的世子随手向太监要了张润湿的帕子冰脸。在此时，贾登联亲眼所见，蜀世子有如神明附体，突然扔下帕子，下严旨令军变长蛇阵为方阵，抵抗敌人的大规模冲击，并以前后左右诸军四面包抄，合围冲击军之敌。
接到旨意的那一霎那，贾登联还以为世子得了失心疯——敌人冲击军？那敌人在哪儿？
然而数息之后，军所在地的周围便响起了满山遍野的喊杀声：
原来数千悍匪的藏身处，在百步之外的荒草灌木之！
你说世子是不是有通天的神通？
不仅如此，斯时世子立定方阵之，双手持铳，左右开弓，连斩土贼九级。军士气大振，顿时稳住了阵脚。这等英武盖世，绝不逊太祖高皇帝！
……
故事讲到这里才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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