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白病床上的女子手指动了动，她面容苍白，脖子上隐隐现出几条小青筋，睫毛像蝴蝶扇动翅膀一般颤动。
她眼皮底下眼珠快速移动着，显然就要醒来。
“哎，怎么就走了？再坐一会儿吧阿姨给你削个苹果。”
谁要走？
千林听到声音，但总觉得眼睛睁不开，越急便越睁不开。
手上似乎有别人残留的余温，定是别人的，她没有这样温暖的手。
接着她听见林梓琴走进来，坐下，开始削苹果。
她缓缓睁开眼睛，就要撑着手坐起来。
“哎哟，醒啦，你可把妈妈吓死了。”林梓琴丢下手中的刀和水果，一把揽住她。
“我睡多久了？”千林还有些懵，任由她静静抱了一会儿。
“几小时了。”林梓琴放开她，抓着她的手。
妈妈的手……也很温暖。是妈妈吗？
千林竟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失望。
猛地想起自己是在跑道上倒下的，“比赛呢？”
“你这傻孩子，还想着比赛呢，还好医生说你只是受了惊吓才晕过去那么久，没有伤到脑内。”
千林摸着眼角旁那个鼓起的包，讪讪道：“这么丢人啊……”
“可不是，还把我吓得。”林梓琴又拿起旁边的水果篮拿起苹果削，“不过呢，我还挺高兴。”
千林一脸问号，亲妈？
“你高兴什么？”千林扒开被子，自己还穿着校服，没被换上病号服，看来真的摔的不严重，手臂有多处擦伤，已经被上了醒目的红药水。
“哼，我们家女儿真是命好哟，有这么多同学关心，班主任也很负责。”林梓琴削下来一圈又一圈完整的苹果皮，抬起眼帘暧昧地看了她一眼。
千林马上想到三姐妹，看林梓琴这意思她们应该来看过自己了，于是又关心比赛起来，“她们回去比赛了吗？”
林梓琴抬起头认真地想了想，“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班主任说既然你没什么大碍他就得回去看看别的学生去，你那几个同学本来说要留下来，你们班主任硬是让她们走了。”
看着千林瞬间就皱起来的眉头，她又赶紧补充道：“估计是回去比赛了吧，不然干嘛不让她们留下来。”
千林眉头依然没有展开，如若从一开始就陪自己来了医院，来了还不愿意走，那这比赛估计……
“年轻真好哟，你那几个同学，个个都如花似玉的，皮肤是满满的胶原蛋白。”
“没有男生来吗？”千林问完偷看一眼林梓琴的表情，又结结巴巴解释道：“就我们体育委员……”
林梓琴先是偷笑，听到千林提及体育委员时又问：“徐鸣跟你是一个班的吗？我怎么没听你王阿姨说过？”
“不是。”千林摇摇头，眼里有一点光芒闪烁，“他来过吗？”
“对啊，刚走，哎，对哦。”林梓琴将切好的苹果块递到千林嘴边，千林正等着她往下说呢，看了看苹果块，最后还是吃了。
“说来也巧，他刚走没多久，你就醒了耶。这孩子，在你旁边守了那么久偏偏没看到你醒来这一刻。”
千林目光看向别处，将想脱口而出的“他为什么一直守着？”换成“他怎么没跟老师一起回去。”
“这不是你要他留下来的嘛。”
“我？”由于心虚，千林音量拔高，反应过来才察觉自己失了态。
“对啊，你抓着人家手指头不肯松，我和你王阿姨又那么熟悉，干脆就跟老师说了，让他留下来了啊。”
林梓琴还在嘀嘀咕咕，“这孩子走的那么急，也不知道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行，我得给你王阿姨打个电话问问。”
千林早已将脸别过去，羞的满面通红，她今天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丢脸丢到家。
是不是屋里太热了，她总觉得体温有些上升。
脖子上凉凉的，她伸手一摸，一惊，是一条细链子。
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链子的形状，链子上吊着一个东西，她仔细摸了摸，像是在数学中表示正无穷或负无穷的那个无穷，但又并不完全一样。
她从来不戴首饰，她不喜欢首饰不小心刮到她身上的细毛的感觉。
哪来的？
千林正猜测的出神，林梓琴将她拉出来，“千林？千林？”
“啊？”林梓琴叫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妈，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到。”
林梓琴叹一口气，“我问你今年生日要怎么过啊？你哥哥又在国外。”
千林瞳孔微微放大，是这样吗？
“你怎么又不理妈啊？怎么样，要不要把今天那几个开看你的同学请到家里来？”
“不了吧。”千林猜测着她们回来的可能性，迟疑地回答：“明天虽然还是校运会，但说不定她们晚上回去想学习呢。”
林梓琴白她一眼，“你没问你怎么知道？每年生日你总有那么多理由。”
千林笑笑，“那本来就是这样嘛，我叫了人家，人家不一定想来，但又不好意思推辞我。”
“那你让她们玩的开心，觉得值得舍弃她们本来要做的事情，人家不就觉得值得了嘛，你对自己怎么那么没信心呢？”
“有吗……”千林嘟囔道。
“这就算了，你对你老妈也没信心，看我在厨房烧上几手好菜，包你同学都吃的开心。”
“一年就那么一次，也不知道你这孩子是怎么想的呢，跟别家孩子那么不同呢……”林梓琴又开始了她每年的絮絮叨叨模式。
她说归说，但怕千林不喜欢，所以从来不强求，却也不死心，总要跟她磨磨嘴皮子把她劝劝才行。
千林醒了就去办了出院手续，毕竟是没什么大碍，第二天接着去校运会。
其实她又何曾没看过体育委员韩榕生关于体育项目报名情况的册子？何曾不关注他参加了什么项目？何曾不在他比赛的时候在远处偷偷看着？
一边偷看一边伤感，千林笑得有些自嘲，别人能光明正大的喊加油，自己却只能远远看着。
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竟变成这样了啊？
可既然已经这样了，又何必，又何必记着她的生日，送她生日礼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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