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了解孤。”楚太子冷冷讥讽。
“现在太子殿下愿意答应下臣的请求了吗？”她笑眯眯道。
他轻轻挑起眼皮子，丹凤眼角一段天然黛色的冷艳，薄唇动了动：“赵国为了说服孤肯下多少血本？”
张培青自宽大的袖袍中伸出两根指头。
楚太子面色一变，却是渐渐笑出声音来，越发低沉的口吻带着叫人心惊的杀意，“赵国难不成戏耍于孤？”
凝聚在他眸中的黑云翻滚，和他袍服边缘黑带上闪烁的金丝线一样凌厉无比。
满殿大臣见太子陡然变色，仓皇地弓起腰背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一口。就连向来厉害的王衡和韩平晏也腿软。
所谓“天子一怒，血流千里”，正是这般。
“赵国绝无此意。”张培青连忙诚恳地说道。虽然神色惶恐，身姿却不卑不亢，叫楚太子眸光闪烁了几番。
“你不怕孤？”楚太子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的面孔，突然来了几分兴趣。
很少有人在面对他的时候还能如此镇定，她不是头一个，却是为数不多中的佼佼者。一个人若是害怕无论再怎么装样子都会有破绽，而此人，他想不明白她凭什么如此淡定。
张培青诧异：“太子殿下又不是老虎，臣有什么好怕的。”
怔了一下，他居然认真点点头。
“没错，孤不是老虎——可是你就不怕孤杀了你的头？”楚太子笑容诡异：“来之前你应该听说过孤的名号，孤不介意多杀一个。”
“太子殿下，斩杀使臣会被天下人耻笑。”她提醒道。
“哦，是吗？可孤觉得你得罪孤了。”他托着下巴，“得罪孤的人杀一个没什么吧。”
张培青无语：“还请太子指明臣不当之处。”
楚太子感慨道：“你的脸太黑了，孤看了倒胃口，这不就得罪孤了么。”
“……”呵呵。
她拜了一拜：“此乃家母赐予之物，臣不敢置喙。素来听闻楚国太子贤明仁厚，想必太子殿下不会和下臣计较。”
他嗤笑一声，“孤的身份自然不会和你计较——你想的就是这般吧？”
张培青假装没听见。
楚太子见她无趣，便不再戏耍，挺直了脊梁傲据地抬起优美的下巴，语气淡漠：“三座城池，孤就答应你的请求。”说罢瞥了一眼下座的张培青，站起身来，负起袖子飘摇离去，看都不看她的反应。
张培青摸摸鼻头，这楚国太子果然难应对。光是性格恶劣这一条就叫人吐槽不已。
臣子们显然被自家太子甩习惯了，各个十分淡定。一人礼貌道：“张大夫，太子的意思是……”
张培青立即道：“贵太子和我意思正合，既然条约已成，我便先退下，具体事宜改日再来拜会殿下。”
楚国臣子露出满意的笑容：“张大夫慢走。”大臣们纷纷起身送她离开。
双方寒暄了一会儿，张培青大步离开楚王宫。
马车将三人送到行宫住处，一直不敢开口的王衡这才松了一口气，擦擦脑门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先生，楚国太子好厉害！”
想了想道：“比赵王都厉害。”
连这个傻小子都看出来了。张培青赞同道：“不错，赵王久居高位难免懈怠，楚太子正是励精图治之时，加之他本人的确手段厉害，论这方面而言赵王不是楚太子的对手。”
听见先生亲口表扬，王衡极为开心，接下来一路都乐呵呵的。
向来沉默的韩平晏听完之后，忽然插了句话，“城池，不够。”
“不，足够。”他没有觐见赵王，自然不知道当初赵王给她的就是三座城池。
当说客她可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对楚太子的脾气，和燕宋两国国君以及重臣的某些信息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燕国之所以强大不起来，就是因为有一个目光短浅的国君，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看不到长远发展，因此她敢断言燕国不会给楚国土地。
燕国请求楚国出兵的理由无非是拿宋国的地盘说事，比如说两国共同瓜分宋国，楚国比例大燕国小罢了。按照楚太子的精明程度，怎么可能放过如此大好机会。
说到底燕国才是前头的□□，楚国只需要跟在后面随意打两下，便能占到最大的利益，何乐而不为。
而现在，张培青打破这个平衡局面，她拱手奉给楚国更大更实惠的利益，那么小小的燕国便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至于说什么毁约对于燕国的信用问题，她相信凭借楚太子的手段，这种小问题绝对不是问题。
——
张培青回去连口热茶都没有喝上，竟然又被告知楚太子要见她，并且只能她一个人去。也不知道这位叫人头疼的大爷又要搞哪出。
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往楚王宫。她只身踏进殿中，顿时被朦胧的阳光迷离了眼。
偌大的殿宇中只有一个人。
楚太子站在一幅画面前，宽大的背影庄严伟岸，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冷峻的侧脸依稀可见一排长的让人嫉妒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骄傲，紧抿的薄唇透出几分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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