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阳帝说到此处，也隐现得意之色：“这世上就没有离间不了的团队撬不动的铁板，端只看利益够不够大。大树欲倾之，有什么是比从内部分崩离析更好的法子？朕只需给苏家足够多的期望，便可坐山观虎斗了。”
想想他堂堂帝君，那些年里以身媚后，日日虚情假意的与苏晚青作恩爱状。这苏裴宁倒也是人才，在他的默许下与支持，一步步蚕食了黄氏势力，终取而代之成为大虞的第二个黄氏。
“允瑜，这段时日，你忙着收拾苏氏一系，下狱的下狱，抄家的抄家，怕是大虞国库丰盈不少吧？”虞阳帝忽而话风又是一转，问道。
朱允瑜不由又是一呆，说来这也是他一大得意之事，也更让他对柳慕容钦佩的五服投地。只觉他有了这位五哥相肋，他这帝位定会是坐的顺风顺水，他也定能在五哥辅佐下，大展拳脚，让大虞再创盛世。
“哼！允瑜，你真以为你父皇昏庸糊涂？你以为苏氏种种所为，是朕不知情还是朕明知其患而无可奈何？苏氏！那是朕有意养着！一群文官，还能翻天不成？朕捏着他们那些辫子，想什么时候宰杀就什么时候宰杀，他们贪的那些钱朕想什么时候收归国库就什么时候收归国公。倒是柳氏一门……”
随着柳文轩在边关崭露头角，他便又纳了其妹柳嘉意入宫。苏氏给他的经验是，若想一个人死心踏地的为他所用，没有什么比姻亲关系更为可靠稳定了。
只是，柳氏兄妹却是个意外。
柳嘉意是与苏晚青完全不同的女子。她没有苏晚青的骄横傲慢，性子温顺善解人意，又极为依恋他，再加之又长的极美，倒让他对她从初始的逢场作戏渐生了真切的爱恋之心。
以至于他出手对付柳公府时，都不忍把事儿做的太绝，还想着要给她留几分慰藉，压制着苏氏，留了柳公府一线生机。
更让他意外的是柳文轩，他的所作所为远远的超出了他的期望值。以至后来，让他怕了，怕得日日夜夜如鲠在喉如芒刺在背。
大虞的开国始祖那也是先朝武将上位！
虞阳帝本意不过是想挑拨儿子与柳公府，再不济，也要在朱允瑜心中埋下一根刺。
可忆及往昔，这一席话娓娓道来，他却倍感悲凉。
他虽贵为一国之君，又何曾有过肆意妄为的日子？初登基时，受控于黄氏；再后来，他卧薪尝胆，扶持苏氏上位，把黄氏打压了下去。苏氏虽不及黄氏那般独把着朝政，但他仍得处处受苏氏挚肘着，眼睁睁的看着苏氏如附骨之蛆，噬食着大虞。他甚至有意纵着他们，推波助澜地利用着苏氏再去压制柳公府。
好不容易柳公府不足为患，他也暗中收集着苏氏一系的罪证，预备收网之时，柳公府却又给了他当头一棒，他堂堂帝王居然成了阶下之囚！
虞阳帝只觉意兴阑珊，却又满腔愤怒无可排解。
“允瑜，听你母妃提及，你最近干的事可着实不少啊。不光赐与柳公府大量财物，连柳氏族中，稍齐头整脸的你都亲力亲为的给安排了差事？”
“父皇……”朱允瑜心虚地低下头。
柳慕容一步步谋略着把他推上储位，距皇位仅一步之遥。又助他接手即能清理朝政，得一个四海晏然朝政清明的大虞。而他自己却以身涉险，险些丧命，这数月来更是征战在外，他只想尽力给予回报。
“这大虞迟早是你的。”虞阳帝起身，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语气中透着森森寒意，“若有朝一日，你赏无可赏了，你待如何？又若，那时这天下之人，只知有公不知有帝，你，又待如何？”
朱允瑜犹如被当头棒喝，抬头骇然向他的父皇望去。虞阳帝却已转身入了内室，独留他一人呆坐厅堂，满头冷汗潸潸而下……
柳慕容却并没有给朱允瑜“有朝一日”。
柳慕容回京，讯息数日前便已传回。要给柳公府的赏赐，也是早早定下。苏氏一系抄家之物全入国库，奇珍异宝自不在少数，得之容易，朱允瑜便手一挥，自是不吝于这些个物件。虽也有朝臣异议，却让他尽数压了下去。
独坐于清意宫中的朱允瑜抱头苦思，且不说以后，就这些已定下给柳公府的赏赐，得削减些什么才好。又要以什么名目削减下来，如何给朝臣们交待，又要如何才能不令母妃多思多忧？
还没等他想出个章程来，柳公府便有急讯递入宫中。柳慕容带伤连夜入京，伤势过重怕是不测，已请了薛太医去。
朱允瑜一惊之下，竟隐隐心底一宽，却又心生愧疚。只觉五味杂陈，自己也理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他也不敢惊动柳贵妃，带了几个太监，悄悄地出了宫直奔柳公府而去。
柳公府。
双眼泛红的柳总管带着着偷偷而来的朱允瑜，一路肃穆无言地来到正德院。
行至正德院主卧前，朱允瑜迟疑着。再怎么他也是外男，这直接进人家寝室恐不是太好。
柳总管已直接撩开了门帘，请他入内。
入眼之处，柳慕元当先坐在他的轮椅上，见他进来，抬眼瞥了他一眼，便又垂下眼帘。只是放在他膝头上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另一侧，莫宛如木愣愣地靠在王芷兰的身上，脸色白中泛青，一双美丽的双眼失去了所有的光采，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魄的布偶。
数个房中侍候着的丫鬟散在角落里，均双手垂立，低着头屏息静气。
这一屋子的人，见着他入内，竟无一人上前迎他。
只有薛太医从柳慕容的床头起身，俯身下拜：“殿下。”
“孤五哥怎么样了？”朱允瑜急急问道。
薛太医深深匍倒在地，却并不作答。朱允瑜忙越过他，大跨步奔到柳慕容床前。
“五哥！”
柳慕容静静躺在锦被之下，脸上青中透黑，气息奄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朱允瑜喃喃问道，想起自己先前在清意宫中那一番不可示人的心思，只觉愧不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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