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沙赶紧找了毛巾去擦，一个劲儿道歉。
“没事的，小孩子嘛。”幺婶说。
木沙看着阴湿的床褥，还是觉得难过。这天也不好，他们又要走了，这一搁，估计要发霉了。
话题自然转到回家办法事上。
“小沙木就算了，实在闹腾，过年车上又挤，不带就不带了吧。小木沙你要带回去，她还没回过老家吧？”幺婶说。
“上户口的时候去过一回。那时她才两岁多点，估计也忘了吧。”
吴前答说。把小木沙拉到身旁，问她要不要回老家看看。
“妈妈和妹妹也去吗？”
“她们不去，我们两个人去。老家可好玩了，有山有水，还有好吃的。家里还有兰兰姐姐和垚垚弟弟，姑姑家的姐姐弟弟也会去的。好多小朋友呢，可热闹了。”
木沙自己不回去是早就对吴前申明了的。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反正我是不回去的。别到时候我看不惯，发作起来，弄得你们都下不了台。”
不知吴前提前透了难处，还是小沙木真的恶名有目共睹，幺婶他们居然不提木沙回去一事，使木沙也省了敷衍工夫。
临走前，幺婶拿出六百块钱，一人三百，塞给两个孩子。
“这是你叔叔姑姑给你们的压岁钱。”
这慷慨有些难以承受了，木沙被打了脸，十分难堪。一定不要。
“拿着吧，又不是给你的，是给两个小孩的。”
想着家里的洗衣机、电热器，乱七八糟的也往这边拿了一些，可绝没有这许多钱，木沙抱着不亏不欠的态度退回四百，“那一人一百好了。”
“这是小叔叔小姑姑给的，他们也都上班挣钱了，一人拿两百，这是他们的心意，收着吧。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们什么也没给。现在给这么点钱，还打过来打过去干什么？大过年的，给孩子买点好吃的。”
六张平展的新票子，推让间已弄得皱皱巴巴。木沙捏着钱，心想，也罢，三个人，到时结婚生子，也免不了礼尚往来。拿过来的再送回去好了，机会多得是。于是，叫孩子道了谢，回来各自补充到存钱罐里去了。
这存钱罐是去年才买的。一下买了三个。本想留一个，一个给孟涵，一个给小木沙以前的同学，可总也没碰上。于是木沙也就断了这份情谊，只给了孟涵，剩下的两个贴上标签，姐妹两个一人一个。
压岁钱也是因为杨姐才被木沙重视起来。里面小木沙也只有两百压岁钱，新近又添了买衣服的一百，
“我现在有六百块钱了。”小木沙说。
小沙木是不懂这些的，也就不会为那一百吃醋了。
火车票也真难买。最后买了一张座票，凌晨三点十五发车。
这时，院子里的人都走光了。
木沙的小电瓶续航不行，只得骑吴前的大电瓶车。木沙从来没骑过，推着都费劲，一想到要在深夜里走那么远的路，而且也不熟悉，就有些犯怵。
事到临头，反倒心平气和了。
把小沙木也叫起来，给她开了电视看着，嘱咐她不要出门。给小木沙找了件破棉袄披上，木沙背了一个包，小木沙的书包塞进车里，吴前骑车，三个人在深冬的夜里向着火车站出发。
“前面就两个弯，拐了直走就可以到镇上。这样虽然远些，路还算好找。”
吴前下车，取出书包，把车还给木沙。木沙替小木沙脱了棉袄，把包交给吴前，叮嘱孩子路上听话，作别离开。
过了一个路口，旁边是商品房开发的广告牌，木沙觉得有些不对劲，反过身去看，果然走错了。
暗自吁了一口气，一路平平安安地到了家里。原来可怕的并不真的可怕。平平常常的事情，却无疑和工作一样，加强了木沙自立的信心。
开了门，停好车，再开门，发现小沙木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看动画片，不禁笑了。“宝贝儿，妈妈回来了。”
年前开家长会，有个小男孩突然扬起脸，对木沙说：“小沙木阿姨，你让小沙木回老家上学吧。她总是捣乱。老师上课，她在一边拿老师的东西，老师说她，她也不听。”
木沙听了，一时酸楚难言。问道：“小沙木是不是真的很讨厌？”
“嗯，她还到处乱跑。还把我们做手工的东西弄得到处都是。”一个小女孩也说。
木沙知道小沙木淘气，把手工弄坏她也知道的，还做了小小的赔偿。现在猛然听到小同学一本正经的投诉，跟听老师的抱怨又是不同滋味。真不知如何以对。孩子呀，你们不知道，我们根本没有老家可以回呀。
“对不起啊。小沙木是很淘气，我回家一定好好教育她，好吧。可转学还真转不了呢。”木沙应付着。
之前，老师说要把小沙木调到二楼去，后来也没调。实际上，这半年的故事没有白讲，小沙木会说一些话了，虽然说不清，但到底是会说了。作业也能七七八八地做一些了。小木沙走后，她乱跑的次数也没之前多了。虽然上面来人检查时，也还会把她留在家里，但学校活动从来都是让她参加的。
老师之恩，是实实在在的。
她到底是进步了。当然，也有时光的力量。
木沙之前还怕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会哭闹不休，没想到竟是这样平安无事。木沙上去把她搂住，抬起她柔软的小手亲了一口。
“乖乖，睡觉了。”
“姐姐呢？”
“姐姐和爸爸回老家了。”
孩子是困了的，一会儿就睡着了。
于轻松着又觉得有些不同。如果，她只有一个小孩，又会怎样呢？没有小沙木，还是舍不得吧。
木沙给吴前发短信，“我到家了。”
“好的。没摔跤吧？”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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