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泪到底是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鸿福看着他，也没法说出违心的安慰。
事情走到如今，说到底都是主君自己作的。
夫人这些年的让步，他都看在眼里，若不是主君自己越界太多，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的过下去，却没想到主君太不知足，以至于走到如今的局面。
“爹……爹！”
医馆外，由远及近的哭喊声渐近，晏皓嚎哭着跑了进来。
他进来就四处转了一圈，愣是没看到晏仕贵。
鸿福忍不住咳嗽两声，“大少爷，大少爷！”
晏衍昌回过神来，转身看向角落里的鸿福，皱眉问：“我爹呢？”
鸿福看了一眼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晏仕贵，有些难以启齿道：“这就是主君。”
“不可能！”晏衍昌拔高声音反驳道，“这啥东西，裹得粽子似的，怎么可能……”
“孽障！”晏仕贵气的咳嗽起来，想起身又动不了，想骂几句，偏偏一动就扯得伤口疼，他只好重新躺下来，大口喘着气，平息心头的怒火。
他真是怀疑，同样是他的种，怎么这个儿子就像是个傻子似的，不但读书不上进，脑袋也不灵光，看着就来气！
“你个孽障，跑哪儿去鬼混了去了，现在才回来，你再来晚些，你爹我就被打死了！”
心头怒气汹涌着，晏仕贵也顾不得面子了，咬牙切齿道。
晏衍昌心虚的低下头，喃喃道：“没有去哪儿……”
晏仕贵看见他这个样子是越来越气，强忍着怒气道：“让你去找你妹妹，你去了这么久，银子拿回来没有？”
一听银子两个字，晏衍昌就发憷。
“没……没有。”
他垂下头，不去看父亲。
看见他一身崭新的锦袍，还有几分尚未散尽的酒味，鸿福也急了，不由僭越一步问道：“大少爷不会是拿去私用了吧？”
这话猜得八九不离十。
今日一早，晏仕贵从客栈里离开之前，就嘱咐儿子去白家找晏珍要些银子来渡过眼下的窘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多拿些，想着只要能再搞到一些银子，他也能勉强多撑几天。
晏衍昌是去找了晏珍要银子，还要了不少的银子。
晏珍早就听说了自己娘家被烧了个精光的消息，本想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去问问的，却没想到婆母竟然主动过来问她要不要回娘家看看。
当时她就意识到杨氏的不对劲来，心下猜测杨氏只怕是想借此机会休弃她，晏珍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哪里还敢回去看啊，在白家更加谨言慎行了，是分毫差错也不敢出。
她本就不是晏家的女儿，姨娘又是再嫁之身令人诟病，若是她再被休弃，只怕是一辈子也没有翻身之地了，所以她一定要努力在白家站稳脚步才行。
因而当晏皓一来找她要银子的时候，晏珍一口就答应下来，从自己的陪嫁里拿了五百两银子给大哥晏衍昌，还嘱咐他照顾好父亲，等到她站稳了脚跟，他们也能有好日子过了。
却没想到，晏衍昌拿到五百两银子时却动了旁的心思。
他在春香楼的相好已经有些日子没见了，身上揣着银子，心思就飘远了。
最后银子怎么花完的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快活一场后，出春香楼时身上已经只有几十两银子了，本想着就拿着几十两银子回去交差，却没想到那相好的芙蓉姑娘一场哭诉，把他那剩下的几十两也一起给摸了去。
这时候父亲问起，晏衍昌这才觉得后悔起来。
他不该真的一分不剩啊，哪怕是几两银子也好啊，这下身上分文不剩，只怕父亲动怒还会打他，可到了驿站却听玉姨娘说他父亲在医馆躺着呢，他这才跑来了医馆。
见父亲躺在那窄床上不能动弹，晏衍昌心下略过一抹欣喜。
他哭着上前，佯装找了一圈才看见父亲的样子，果然，父亲还是问起了银子的事情，可他却没有办法，只能躺在床上，脸说话都不能太使劲儿。
他第一次有些感谢起晏皓的外祖父来，若不是他把他爹揍了一顿，只怕他爹就该揍他了。
“你个逆子，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来，你给我滚……滚！”
晏仕贵气的青筋暴起，鸿福忙去摁住他，“主君息怒，动不得气了，您消停消停。”
然后面色难看的走向晏衍昌，“大少爷还是先回客栈吧，只不过明日过后的住宿银子大少爷就的想想法子了。”
听出了鸿福语气里的鄙夷，晏衍昌气不打一处来，火气蹭的上头，转身就给了鸿福一巴掌，“你个老东西，好日子过腻了是吧？”
鸿福挨了一巴掌，抬眼看向晏衍昌，目光冷漠：“大少爷，你若是再这般不逊，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晏衍昌冷笑，“你个奴才和主子我啊你的，你是活够了吧！”
“从今天开始，我就已经不是你们晏府的人了。”
他看着晏衍昌，冷冷道：“今日我已经拿出了自己的体己银子，换回了我的自由身，以后，晏大少爷还是自求多福吧。”
晏衍昌本想拿卖身契威胁他，刚要开口才想起卖身契什么都被烧成一把灰了。
“我伺候主君一场，不曾亏欠过你们晏家，老了老了却被你个后生打了，到底是没有缘分，往后，还请大少爷多孝顺些。”
鸿福说完，转身进屋向晏仕贵告辞。
晏衍昌看着自己的手，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怎么这是反了天了不成，自己不过是打了那老东西一巴掌，他就敢这样上蹿下跳的威胁他了？
当晚，晏欢就陪着母亲去了镇国将军府。
因为薛氏的伤还没有好，只能一路上坐着软轿进府。
“这是你母亲出阁前的闺阁，平日里荣兰那丫头没事就喜欢跑这里来舞刀弄剑的，后来又常歇在这里，便索性把这院子又修葺了，如今还有人时常打理着，干净着呢！”
柳氏笑吟吟的说着，在屋里转了个圈。
薛氏看着这多年未回来过的闺房，心下百感交集。
她上一次住在这里的时候，母亲还在呢，如今一晃经年一过，最疼她的母亲也已经成了黄土下的一抔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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