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太医不爱听了，单手捻着胡须，淡淡回道：“我能飞。”
“这可不是在您家小院随便转两圈，是要从禹城一路飞到辽东的。”云海月得意的撩起眼帘，睨着坐在对面的石泉，“石道长能飞不能？”
他当然能飞！就算云道长没亲眼看见也该听说他昨儿个架着蒲团跟裴神机使在半空斗法吧。石泉隐在袍袖下的手紧攥成拳，缓缓点头。
“进了神机司就是神机司的人了。”云海月板起脸孔，“倘若石道长朝秦暮楚，裴神机使必定不会放过你。”
池太医语重心长道：“你别看裴神机使平时不笑不说话，其实她手黑着呢。”
石泉唇角抿成一字嗯了声。作为一个昨天刚刚栽在裴神机使手里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你记着，少说话多干活。”池太医眼中满是同情，“小耗子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他现在沦落到跟妖精相提并论的境地了吗？石泉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吃完煎饺又回楼上补了一觉的裴锦瑶神清气爽走了下来，跟池太医等人打过招呼，笑呵呵挨着云海月坐下，“聊什么呐，这么高兴？”
“在说架毯子飞去辽东。”云道长递给裴锦瑶一块热糕，“我怕池太医晕毯子。”
池太医瞪了云海月一眼，“你晕我也不能晕！”
裴锦瑶捏着热糕哈哈地笑了起来。刘俭背着手，溜溜达达走过来，“吃糕呢。”
“上不得台面的粗陋吃食。”裴锦瑶眉眼弯弯，“吃着玩还成。”
哪里是上不得台面的粗陋吃食。那俩东厂探子的手艺比得过光禄寺。刘俭呵呵干笑着不肯走。裴锦瑶眼珠一转，“殿下，借一部说话。”
裴三明儿个就启程去辽东了，临走赠他几句简直是求之不得。
裴锦瑶把刘俭带到靠门边的桌子，撩袍坐下，慢条斯理吃着热糕。刘俭盯着她手里的呑了呑口水。
闻着又香又甜，味道肯定错不了。
一块糕落肚，裴锦瑶掏出纤尘不染的白帕子印印嘴角，摇晃着脑袋埋怨，“小耗子做糕差点火候。”
妖精做的糕？刘俭更想尝尝了。
裴锦瑶面带歉意，“四皇子见笑了。近来忙于教导道人，对小耗子反倒疏忽了。”
“裴神机使过谦了。”刘俭唇畔笑意不减，“神机司妖精明理懂事，是个得用的。”
“它啊，就是有把子傻力气。”
会炸肉会绣花还会打年糕。多好的妖精。刘俭艳羡不已。
裴锦瑶觑了眼刘俭神色，敛去笑容，沉声道：“殿下非池中物。不过……想要一飞冲天还需磨砺。”
“哦？”刘俭心花怒放却还要做出一副沉稳模样，“裴神机使所说的一飞冲天有何深意？”
裴锦瑶挺直腰杆，“殿下，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若是泄露天机太多，我就夭折了。”
刘俭讪讪笑了，“裴神机使此去辽东不知何时才能回返，我……着实有些担心呐。”
“殿下不必忧虑。”裴锦瑶捏两粒荷包里的瓜子仁放进嘴里，“我定能将为祸辽东的巫师擒住。”
“是是，裴神机使出马一个顶三百个。”刘俭思量片刻，话锋一转，“眼下，坊间除了说书，莲花落也十分盛行。有一段就是唱裴神机使的。”
裴锦瑶呵呵笑了，“您是说邵巡按假传圣旨害小裴？”
“正是。”刘俭赶赴钧州时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到在驿站倒头就睡，根本无暇他顾。到在钧州时，邵皋已经下了大狱。他不想趟这浑水，也就没有过问。反正回到京城自有裴三向父亲交代。可是他没想到裴三会在中途被派去辽东。
如此一来，他就得把这事来龙去脉弄个清楚。免得父亲问起不知如何作答。
裴锦瑶赶紧咽下嘴里的瓜子仁，仰起头惆怅的叹口气，“怪只怪我接二连三立功，邵巡按心生不忿，才会做下错事。”黑亮的大眼里隐约有泪光闪动，“他与我是同僚，都为陛下效力。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假传圣旨的事。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说罢，一滴晶莹的泪珠恰好挂在眼角。
刘俭有些手足无措，“裴、裴神机使莫难过。为这样的人伤了身子不值当。”
裴锦瑶抿去泪珠，哀声道：“邵巡按的口供我已经交给燕督主。殿下若是想看，问燕督主要就是了。事无不可对人言，我小裴对得住天地良心。”
“我不是不信裴神机使。”刘俭急急解释，“我会在父亲面前为裴神机使说句公道话。”
裴锦瑶感动落泪，“多谢殿下。如此一来，小裴去也去的无牵无挂。”
这叫什么话？刘俭颦了颦眉，很快就舒展开来，“裴神机使定能安然回返。”
闻言，裴锦瑶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唉！出门在外谁不想求个平安顺遂。然则，与人斗法比短兵相接更加危险。”微微笑了笑，继续说道：“陛下不是术士不明白个中艰辛。”
他的确不明白。但是裴三也太过耿直了些。刘俭愣怔片刻，叮嘱道：“裴神机使多加小心。”
裴锦瑶抱拳拱手，“一定一定。”
……
云海月和池太医一人裹一床厚棉被对面而坐。两人中间放着一张棋盘。
“飞到哪儿了？”池太医抻长脖子往下望望，“不是说晌午下去找地方吃炖肉吗？”
“这才刚巳正。”云海月两指捏着棋子，眉头拧成川字，“您又饿了？”
“可不是嘛。清早就喝两碗粥。”池太医轻抚饿扁扁的肚皮，“您是知道的，坐着毯子飞格外容易饿。”
他不知道！云海月终于落下一子，“您不光喝粥，还吃了仨油卷儿。”
池太医比妖精饭量都大。
油字刚说出口，石泉两手握住额头，喃喃道：“不行了，不行了。听见油字就迷糊。”奇了怪了，他坐蒲团飞没事，坐毯子飞就头晕。要不是他法力不及裴神机使，蒲团只能飞半个时辰，他也不用受这份罪。石泉裹紧被子脑袋一歪难受的直哼哼。
裴锦瑶哈哈地笑了，“小石子，没想到你真的晕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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