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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九 夜与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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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琰这回不“嗯”了。他知晓这般话朱雀当然得出来,但还是觉出些惊悚荒唐。“太上皇看起来——不像忍得了这般挑衅之人,师父就不怕他一怒之下,要杀你?”

“他忍不了挑衅又如何——他终是个软弱之人,在这禁城,他虽高高在上却也孤独无依,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臣属来替他面对我这般当面羞辱。”朱雀话时却还是昂然得很,“但我也没料到,他当真爽快答应了,就连脸『色』也没与我一个。而且下午,那个女人就来了。”

夏琰张口犹豫半晌,终是出声:“那这女人便是……”

“便是依依。”朱雀接得轻易,像是不觉得此事有什么可避讳,更不觉得值得震惊。

“依依原是……宫里的?”

朱雀嗤笑,“当然不是。起来太上皇倒也不傻,他知道我是有意为难他,不是当真。但他也知道我喜欢女人总是不错。所以他叫人从外面找了一个女子,下午送来我那间牢室,晚上接走。我也没证据这女人便不是宫里的,当然便没有办法抵赖答应他的事了。”

夏琰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去外面寻——那便多半是从烟花之地寻了来的。依依出身风尘他虽然早有猜测,可她与朱雀竟是这般渊源,若非亲耳听见,他哪里又想象得到。

“不管怎么——师父总算一直惦念着她。”他良久出声,多少带些尴尬。

“你以为是我惦念着她?”朱雀面上却『露』出一丝少见的怜悯之意。

“不是么?”夏琰不觉道,“不是师父后来派人寻到她的?”

“我没那么好兴致,特意去寻一个几年前好过一次、连姓名和来历都不晓得的女子。”朱雀道,“只合——是她定要再三遇着我,便是我想置之不理都不成。”

“就是后来又遇上了。”夏琰道,“那也算得有缘,而且,总也要师父还记得她、认得她才校”

“她……也确是个……能让我记得的女子。”朱雀道,“至少,肯忍着那般屈辱,到牢里那般认真去服侍一个‘死囚’的,一千个『妓』女里都找不出一个。”

他在宫墙之下稍许停了步子,看了夏琰。“你去过勾栏么?那些个行院里头,若不好好待客,便要被打,依依出身的便是那种地方。当时——我原不知他们给我找了什么人来,她一来便与我磕头,,一定好好服侍我,只求我回头不要与人她做得不好不是。我也没应声——想总是路上有人与她了,务要令得我高兴才好。那牢里很黑,她也见不着我容貌,看不到我手足上镣铐锁链,似便不怕,当真将我当平日的客人般,一件件宽衣,一样样待我。可她虽看不见我,我看她却看得清楚——若不是我见了,我定不知晓这女子一面卖力取悦于我,一面却原来哭个不住,只忍了不肯出声,时时拿手帕将涕泪擦了,怕叫我知觉。细想此事——牢是何等腌臜之地,莫宫里的女子绝不肯来,就算烟花女子,又有谁肯?即便看不见这地方如何肮脏阴森,可与一个‘死囚’做慈事,只除非受了极多威胁,否则也必不肯来。”

夏琰咳了一声,“我以前跟着做算命的行当,也算是走江湖的,虽然……虽然是没大与勾栏里打过交道,不过我晓得有些地方确是……规矩重得很,依依想是怎样也推脱不得,而且她胆,虽然不愿,也只得……只得来了。”

“你没想过为什么偏是她?临安城多少行院,一个院里多少粉头——为什么偏就是她?”朱雀冷哼了一声,“京城一地,便是烟花之所,也分三六九等。虽然是奉了子之命去寻个女人,可这等事谁敢竟是命?既不敢,没个来路,那些门槛高的当然请不动,只有去最低等的军『妓』行院,往上通的口舌眼线也少些,才敢去叫一个出来。你依依出身低,一点没错。她幼时家里将她卖给人家做婢,不到半年,东家犯事,丢了官,按律,家产抄没,男丁充军,女眷发为官『妓』——明面上是如此,不过京里总有关系能搭救,便只她这个刚去未久的,还没靠山,不但出离不得,还沦落了最破落军『妓』勾栏。她在东家那学过点琴,按若去了这行当,也算个傍身,可到了那最末等『乱』糟之所,反没用武之地,比不上会陪酒划拳的女子。你也知依依胆,平日里得不着什么好脸『色』,只营—那没人肯应牢里的生意,那行院的妈妈,倒哭着跪着求她去一趟,是救救姐妹——也是她蠢笨,别个粉头听是要去牢里,早都躲了,只她,站在屋外头,不知火要烧身,却给旁龋心。她救姐妹?哪个去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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