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巴苁的虚影终于消失在风中。
远界、长德、衫辛，还有元穷山院数百师生，仰头望着漆黑的、无尽的夜空，鼻子发酸，每吸一口气，都是永别的味道。
“尊驾，阴风是什么？”良久之后，远界才问巨元。
“嗐——”巨元长叹道，“阴风就是接引亡魂的风，其实也是一条路。”
“一条路？通往何处？”
“阴间。阴风还没离开阳间的时候，就化作一股风，又像是一条河。过了鬼门关，就化作黄泉路，把亡魂送到地府，也可以说，是一路冲到地府。所以啊，他们能顶风而行，倒行黄泉路，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头。”
远界表示不解，挂着泪痕，疑惑问道：“地府？为何阴风却是往天上吹？”
巨元附身的石人挠了挠石头脑袋，像是在思考，用显然被问住了的语气说道：“这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先吸到半空，然后拐弯去别处吧。”
“拐弯？为何不直接陷入地下呢？”
“因为地府并不在地下嘛！那里有天，有星星月亮，怎么会是在地下呢？”对于这个问题，巨元回答地倒十分肯定。
它毕竟是死过的蛇，到过阴间。
五百年前，地藏王菩萨看它有修行潜质，便给它机会，留在阴曹地府任个小职，帮助作恶受刑的鬼魂悔改，业余时间，可选一道途修炼。
此机缘下，这才有了它后来的善业和修为，直至封神。
“那地府到底在哪里？巴苁姐姐要走多久才能到？”
“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巨元说，“飞上天之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再能看见听见的时候，就到了鬼门关了。
“中途十万八千里，到底是怎么走过的，我还真不知道。在地府的时候，听鬼帝说，这一段路，就是要封闭神魂一切感知，不想让人知道的，免得被闹事的寻到。”
“十万八千里？是离哪里十万八千里？这里吗？”远界打破砂锅问到底，心中希望，这么长一段路，巴苁顺顺利利，别再吃苦。
“哪里？不论离哪里，都是十万八千里啊！地府，就是在固定的那个地方。”巨元显然从没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不以为然。
远界更加疑惑了。
若一个地方，离任何其他地方，距离都一样，那么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一是，大地是球形的，就像自己前世宇宙中的各个星球一样，比如地球。
二是，地府只能位于地心。
如此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但是，巨元明明说了，地府名为“地府”，却并不在地下。
他纳闷，举头望天，心想，总不至于，地府在天上吧？
而且，还要同时满足另一个条件才行——大地是个反球形，即，所有人都生活在一个半径十万八千里的巨大空心球内部。
那么，阴风向上吸，便能解释通了。
不过，想想实在荒谬。
要真是那样，脚下的重力如何产生？
旋转？靠惯性离心作用？
那么，球体中间，阴曹地府，便是失重的？
而球壁内部，沿自转轴向上，往两极地区，维度越高，重力越小，快速衰减，直至离心作用不足以支撑向心的重力，一切事物，自由落体到天上去？
太阳、月亮、亿万星辰，全都集中在这个空心球中心？
他觉得无法接受，索性不去想了，现在没那个心情去好奇这些事情。
“那阴风为什么不能碰？”他问回最早产生，但没问出的疑问。
“活人碰了，会被吸走阳寿。你本来阳寿就没几年，碰一下，说不定就跟巴苁一起去了！”巨元的语气严厉。
一说回巴苁，远界心中痛楚，就连每一次呼吸，都像牵动着一把生锈的铁锯，在钝钝割心。
“远界哥……”衫辛扑进他怀中，哭得任性而放纵，仿佛要替他也哭一份。
远界抱着她，无声啜泣，也想找一个人的怀抱扑一下，哭一场。
苟珍如走来，将两个孩子一起搂紧，拍打远界的背，轻轻说道：“你答应过她，要生生世世地找下去，直到找到她，你可要做到。”
远界默默点头。
“那你可要好好活，活成神仙，才能一直找下去，就像我这样。”
远界被这一句触动了心弦，抬头看她，心领神会，抿着嘴唇，再次认真点头。
元穷子将有姒菩那个法器铃铛，支起卡扣，掐住铛簧，不再作响。
这铃铛光灿灿、明晃晃，表面和内里的符文篆刻，精细玄妙，定是出自一位器仙名师之手。
此物他要着没用，弃之可惜，便给挂在远界腰带后面，像个小尾巴。
此事终于了结，元穷山院，又一个集体不眠夜。
整整一天，天亮了又黑。
远界茶饭不思，脑海中不断浮现巴苁的一颦一笑，往事种种。
衫辛陪伴在旁，两人常相顾落泪，眼圈红肿。
又至夤夜，元崇院中。
远界独坐月下，抬头悄声倾诉：“月亮姐姐，巴苁姐姐好可怜。不知道，她现在走到哪里了，过没过奈何桥，投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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