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在众目睽睽下、群情激奋里，被两名差人压到处决台上。
张栩附耳向村长问道：“您有没有及时向二十藤城的监城者通信？”
因为距村镇最近的城市正是二十藤城，所以村镇隶属于二十藤城管辖，如果铁匠罪行属实，且村镇无力处决，便应当由二十藤城监城者出面收监行刑。
村长点点头，但忧虑道：“如果拿不出切实证据，无法让他认罪，即使二十藤城的监城者来了，我们又如何能让铁匠被冬境法制裁？”
“放心。”张栩笑着安抚道。
村长看到他这副表情，便将顾虑都吞回肚里。
铁匠知道这群人拿不到他的把柄，即使监城者来了，也不过些普通的杂兵，绝不会高过他的品阶，不可能侵入他的记忆取证。
而没有证据，监城者也没有资格请高阶的官员，为他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出面。
无论怎么想，就算他们下定决心要处决他，他也大可来个玉石俱焚，要他死，他们也得通通给他陪葬！
铁匠挺着胸膛，向张栩等人叫嚣道：“你们凭什么污蔑我的清白？！”
“哼，清白？”张栩冷笑一声，“我们已经从明月湾下游打捞到你的行凶武器，还敢狡辩？”
许芸青一头雾水，他们几时打捞到凶器了？别说凶器，连仿造的赝品也没找到。
但赵蛮儿顿时明白张栩打的什么主意，心中暗叹张栩是个猴精，自己也上前一步，为张栩壮气势：“不错，我们连夜从河里打捞到你的行凶工具。连河水都不能冲刷铁锤之上的血迹，那铁锤分明是你专用锻造武器的，还敢假装自己是无辜的？”
铁匠先是一惊，继而恢复平静——这群小子想要诓他说出实话！
“就算我把凶器丢进下游，那里全是断面瀑布，凭你们三言两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真的打捞出什么不存在的‘行凶工具’？”
铁匠厚颜无耻地闭上眼，冷声道：“除非拿出来让我亲眼看到，否则别想让我认莫须有的罪名。”
这铁匠也果然是个奸诈狡猾之辈，见张栩的计谋无法骗他说出实话，赵蛮儿同许芸青、村长面面相觑——
他们根本没有铁锤在手，如何拿出来让铁匠心服口服地认罪？
张栩眼珠打转，临危不乱，沉吟片刻，缓缓笑道：“给你？难道要看着你又把它销毁吗？！”
张栩抱起臂，字字透着威胁，“我们已经将凶器作为证据寄给二十藤城，他们必然要派监城者拿你归案，你即使现在不认罪，待会也要认罪。”
铁匠不动声色，嘴角仍然噙着笑，“好，你既然认定我扔了凶器，那么说来听听，那把凶器是什么样？有什么特点？”
张栩翻翻眼睛，他亲眼见过铁匠记忆中那把行凶铁锤，怎么会不知道有什么特点？
“方头，长柄，锤柄上篆刻有大篇文字，我说的对不对？”
铁匠没有回答，他知道这群青风木的修学者和村镇上下的人都认定自己是凶犯，无论他如何嘴硬，也不能再让他们改变观念。
大不了，他再让这里多几桩凶案便是！
“好。”铁匠睁开眼，满脸嘲讽的讥笑，“你若能说出那篇文字是什么，我便认这个罪，如何？！”
张栩语噎。
说实话，那种情急之下，他怎么可能去记一把铁锤上的文字？他又没闲得发慌！
沉默。
许芸青突然站出来：“让我来。”
所有眼神都集中在许芸青身上。
许芸青鲜少被他人行过注目礼，这一刻，脊梁也挺直了，胸膛也挺高了，摆摆手，佯装谦虚：“此等小事，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张栩可没工夫等许芸青吹水，凑上来，耳语道：“你真的能说出那篇篆刻的文字来？”
许芸青撅起嘴，“张栩，你怎么连这个也要怀疑，你忘了，我什么都不好，就是记性很好。”
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昨天晚上我把铁锤的模具细细看了好几遍，早把那篇文章背得滚瓜烂熟了！”
张栩拍拍许芸青的背，伸一个大拇指，“可以啊，芸青哥！模具上文字都是反的，这你都能记得住？！”
许芸青胸膛挺得更高，得意道：“所以我才要看好几遍，如果文字是正的，我只需一遍就记住了。”
说着，果然抬高嗓音，一五一十、一字不差地将那篇文章清清楚楚背诵了出来。
铁匠的脸色顿时发白，又发青。
因为那篆刻在锤柄上的文章绝非烂大街的名诗佳句，而是他自己创作的些痛斥世道不公的狠话，如此被人堂然皇之念出来，倒像是对他彻头彻尾的侮辱一般。
想来他们能够将锤柄之上的刻字一字不差背出来，必然真的找到他的凶器，有了证物，铁匠自知不能再用冬境法作掩护，因为冬境法现在已成了制裁他自己的产物。
既然纸包不住火，索性付之一炬！！
“够了！！”铁匠大喝一声。
许芸青不得不被铁匠从中打断。
铁匠站起身，大笑三声，“好！！就算是我干的！！你们又能如何？！”
“你！！果然是你这恶徒！！”村长怒发冲冠，在台下指着那丝毫不知悔改的行凶者，“我就说为何你一来，村镇不时出现鬼影骚扰，想必就是你携带而来的冤魂罢！！”
铁匠冷哼一声，“那又如何，你们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我杀过的人，只怕要比你们见过的人还要多！！
“好一个穷凶恶极的歹人！！”
“你做那么多亏心之事，竟能夜夜安眠！实在天理难容！”
村长挥手止住怒骂之声，“好了！不必再等二十藤城的监城者，我们现在就地处决了他！！”
“好！！”
“好！”
应和之声四起，民众激昂慷慨，都等着看手刃恶徒大快人心。
刽子手提斧上来，差人也压住铁匠的脖颈。
但铁匠仍然没有死到临头的惧意，低声道：“既然你们这样不识趣，我便无需再隐藏了！！”
话毕，竟将差人、刽子手一起震落处决台。
铁匠立在台中，张开手臂，源源不断用玄力充盈玄墟，甚至双脚腾空，此间发出魔音灌耳般的低吼：
“容不下我，你们便都应当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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