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第一节课快要开始时，许墨言还待在办公室，盯着手机屏幕，犹豫着要不要给程然去个电话。
手机里正显示着一则本地新闻。
标题赫然写着“防不胜防：女子假借微商代理加盟，诈骗好友上百万”。
这是十五分钟前，牛轲廉发过来的，详细报道了吴歆诈骗的经过，只是事件的主角用的化名。
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到这则新闻。
但从程然昨晚醒来之后的反应，以及她跟周雷在一旁说话时的表情来看，许墨言可以断定，她不想让这件事大肆传播，闹得沸沸扬扬。
收到消息时，第一时间他就给她转发了这条新闻，但十分钟过去了，她还没有回应，也不知道事情是否已经暴露。
犹豫间，有老师好心提醒他赶紧去教室，许墨言只好发了一条关心的微信，然后将手机调成静音，拿起教材教案和水杯，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接下来，要连着上两堂C语言，这门课是软件专业的基础课程，对大一的学生来说，有一定的难度，他必须集中全部精神去讲好。
第一节课一下课，教室里就闹哄哄的，有学生上来问了他两个问题，他认真答完，正要离开教室去倒水，为下节课做准备，却发现静音的手机在闪烁，拿起一看，是程然主动打来的电话。
“刚才，没有打扰你上课吧？”
她怎么知道他在上课？
许墨言心底冒出被重视的小激动，快步走出教室，不自觉地放柔声音问：“你怎么知道我在上课？”
“十分钟前，我打过一次，你没接，就猜你在上课呢！”
“哦，我把手机调了静音，没看见。”许墨言嘴角上翘。
平常他是不带手机进教室的，也不允许他的课上传出电话响声，今天是例外。
“是我思虑不周……总之，谢谢你的提醒，没想到，昨天下午才东窗事发，晚上就有人联系了记者。”程然感慨。
许墨言一边笑着向跟他打招呼的学生，点头示意，一边顺着走廊，寻到一处安静角落，倚定在窗台边，晃着半空的水杯，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关心地问：“你爸妈那边？”
“我出来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淡定的声音里带着点自嘲，“不过，就算知道也不要紧。”
许墨言忍不住挑眉。
才一个晚上，就想通了？
然而，想通也好，想通总比钻进牛角尖，再次抑郁好。
他接着她的话说：“叔叔阿姨能理解你，把事情说开，比一直瞒着好。”
程然却哂笑一声，“你想多了，我妈或许会理解，我爸是绝对不会理解的！”
许墨言晃杯子的手一顿，疑惑问：“那你怎么……”
“我找到工作了。”
找到工作？跟不再害怕事情暴露有什么关系？
念头一过，许墨言瞬间顿悟，“你想暗示你爸妈，你早就识破了吴歆的诡计？”
新闻里用的都是化名，就算程家老两口联想到吴歆，只要周雷不说，程然就可以含糊以对，老两口即便怀疑，顶多说几句闲话，不会真的有什么过激反应。
“可是以后呢，到时他们知道真相……”
程然轻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等我开始工作，我爸妈就不会把关注力，放在吴歆身上。说不定警察给力呢——只要将她捉拿归案，哪怕只拿回一半钱，我爸的怒火也会小点。”
许墨言沉默了几秒，没有就此发表意见。
程然太要面子了，但这件事牵涉到一大笔钱，老人家容易着急上火，暂时不告诉他们也无可厚非。
“你的工作是？”许墨言主动转移了话题。
“在一家服饰贸易公司，做品牌业务员，走后门进去的。”程然半开玩笑说。
如果不走后门，哪有这么高的面试效率。
此前，她从夏兮服饰贸易公司，人事经理方檬的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对此深信不疑。
早上她给程小姑打电话，说想去服装公司，中午就接到了面试通知，下午经过不到半小时的交谈，就确定了上班时间。
程小姑虽然对她的决定有疑义，不过那天在百味楼，她没有把话说死，因此，她跟程小姑说，经过多方考虑，还是觉得社会阅历有所欠缺，想要去公司锻炼一两年，就顺利蒙混过关。
之所以不找程嫣，一来，程嫣很敏锐，她这么一反复，她肯定会追根究底，她没有把握瞒过她；二来，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虽然她并不是多么喜欢服装这个行业，但这是她的专业，是她最熟悉的领域，或许也是她最容易发现机会的地方。
有人连遭打击可能会再也起不来，然而对程然来说，这次打击虽然将她彻底逼入了绝境，却让她幡然醒悟，痛定思痛，认识到不能再浑浑噩噩自怨自艾，彰显自己的愚蠢，让别人看笑话。
经过昨晚的一通发泄，心中虽有难堪，但那股长久不散的郁气，也意外消散大半。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只会向两个人展现最真实的一面，没想到却阴差阳错地在一个刚刚称得上普通朋友的人面前，暴露了内心深处的脆弱与无助。
被窥视了秘密，她很别扭，但也很感激——情绪的发泄比积郁更容易令人清醒。
所以，她不能再如对待陌生人一般，用不冷不热的态度去对待许墨言。
也因此，在看完他转发的新闻后，即便犹豫了几分钟，她还是主动拨通了电话。
新的工作，新的开始，哪怕是被迫走上的这条路，也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一切都会不一样，她希望这个唯一知道全部实情的人，能够支持与鼓励她。
……
鼓励如愿获得，激情也开始燃烧，可现实却喜欢泼冷水。
第二天，当她被方檬领到品牌主管司雨面前，看到司雨惊喜中带着解脱的眼神时，心里就咯噔了。
果不其然，并不是所有的后门都是好门。
原来，她应聘的这个岗位，三个月前，主管和业务员齐齐离职，三个月内，陆续而来的六个人，没有一个干满了一周，所以，对于送上门这件事，夏兮公司其实比她更加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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