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偷偷溜走，一切都在慢慢改变。
那团轮廓早已变成了实体，成了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拥有自己意识的人，虽然始终没有五官。
那些石头人化作的人形倒是各有特色——的丑。
他们拥有浓墨重彩的五官，是这世界最靓丽的色彩。
第一个从石头里钻出来的人出现在白絮面前时，白絮忍住了笑意，还装模作样的夸奖了她。
于是那石头人便学着她记忆中白絮的模样，咧嘴笑了起来。
这一笑，白絮差点没厥过去。
别误会，不是吓的，是笑的。
那鲜红的嘴唇原本就占据了脸的二分之一，这一咧，整张脸都不见了，只剩下黑黝黝的牙齿衬得嘴唇越发诡异。
她的眼睛还好，保留了白絮未被寻魂荼毒的模样。看来这个石头人做出了一番选择。
人形出来了，她的本体则停留在了她爬出来的位置，成了黑黝黝的静止的巨大障碍物。
白絮猜测，这大概便是千百万年后的山了。
那石头人倒也有意思，还是大块头的时候只想着要干掉白絮，这下变小了，却换了一副乖巧的模样，时刻守在白絮身旁。
白絮眼见那石头人从简单的一举一动都去模仿她，到最后变得行动自如，这才明白了自己在她眼里的意义。
之后陆续又有别的石头人从自己的本体里爬了出来，也和第一个石头人一样守在白絮身边。
而那团轮廓化作的人也像石头人一般时刻守着白絮。
对于他，自白絮释然之后，对他的态度有了些微变化，不再时刻想着吸引他而变成不真实的自己。
白絮甚至还给他取了个名字——“灵”，意思他是这天地自然孕育的灵物。
虽然他没有五官，可白絮还是开始教他读书认字。
当然，场景有些诡异。
距离你十米之外的一个没有五官的人悄无声息地望着你，而你面前坐着三五个容貌惊世骇俗的不同性别的“美人”。
你需要教他们从最简单的东西认起，一笔一划，一撇，一捺。
嗯，还有发音。
“a，o，e，i，u，v……”
这个可以算作混沌初开的世界，就这样变成了白絮的小学语文课堂。
好在，学生们都挺聪明的，这课堂白絮只担任了半年的老师，就退位了。
接替白絮的，是最初的那个石头人，白絮没有给她取名，而是让她自己从书上找自己喜欢的字作为名字。
她为自己取名叫“莳生”，谐音石生。
在不断的学习之中，莳生明白了何谓美丑，比对白絮拿出的画册和书籍描述，，渐渐变了模样。
这种变化是十分细微的，以至于白絮某一天发现的时候，莳生已经完全不像最初看见的模样了。
白絮不知道该不该替她欣喜，也不确定这算不算一件好事。
最后，她只送给了莳生一面镜子，一面略有些古朴的铜镜。
“希望你能记得现在的你，并时时不忘初心。”白絮把铜镜递给莳生的时候说道。
莳生看上去并没有完全理解白絮话里的内容，只懵懂的点头。
白絮淡淡笑了，然后带着灵开始了漫游之旅。
她想要寻找能让这个世界焕发生机的方法。
这个世界并不像星球般存在，它就像一个独立的空间，向上没有尽头，向下找不到边缘。可如果你要沿着一条直线一直走，最终你会到达一处无尽的深渊。
从深渊呼啸出刺骨的寒风，夹杂着能划破皮肤的冰晶。
在发现那冰晶的时候，白絮一度是欢喜的，她不顾那具与她已经高度契合的身体是否会损坏，向着深渊一跃而下。
在她的腰上，系着一根粗壮的藤蔓，看上去像是能无限延长。
藤蔓的另一头，握在一个带着小丑面具的人手上。那人紧紧握着，依稀露出青紫的血管来。
白絮感受着冰晶划过皮肤带来的刺痛感，急速的下坠过程中，她握住了一颗指尖大小的冰晶。
手掌不可避免的被划破了，却很快愈合，那晶莹剔透的冰晶混合着血液在她手里不断缩小，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白絮不信邪，再次握住了一颗与之前那颗大小差不多的冰晶。然而，这不过是让之前一幕重演罢了。
“这是怎么回事？”白絮无法理解冰晶竟然不会化水。
没人能回答她。
寻魂不可能一直陪她留在这个不知道未来如何的地方，早在灵化形之前，他就因为其他使用者出现意外而离开了。现在留在这的，只有她和小黑。
眼见继续下沉也不会得到什么收获了，白絮停止让藤蔓继续延长，转而收缩起来。
下来时花了近五个小时，上去却只花了十来分钟。
当她站定时，一直不愿靠太近的灵，却突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担心我？”白絮问道。
灵点点头，那张略有些夸张的面具也跟着晃动。
白絮略感欣慰：“没事，我有分寸的。”
灵摇摇头，伸出手，指尖从白絮的脸上轻轻划过，然后摊开。
白絮看向他的手。
洁白如凝膏的手掌没有丝毫纹路，指尖那抹红显得越发刺眼。
白絮当然知道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却还是象征性地捂了一下：“没事，已经在愈合了，你看，这不就好了吗？”
白絮拿开手，脸颊再度恢复光洁。
可灵却显得不大高兴了。
他退后几步，松开了手里的藤蔓。
白絮只能在心里道声对不起，解下腰间藤蔓收好，然后站在深渊旁，注视着那一望无际的黑暗。
看得久了，她突然想起一句话，那句话说：“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此时，白絮切身体会到了那句话的意义。
她总感觉，在她看着那深渊的同时，深渊之中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打量着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白絮，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在这个近乎混沌的世界，那深渊之下，能存在什么呢？
各个故事里提到过的神兽？
正在撑开天地的万物之神？
亦或是，正在造梦的梵天？
事实究竟如何，白絮暂时未可得知，她现在只想着如何才能让那些冰晶化为实际可用的东西，滋润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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