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棠断断续续地讲述中，苏朴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哥在外面赌博，欠下了八十多万，如今别人追债追到了家里来，威胁不还钱就让他身败名裂。
就因为这个事情，本来阖家团圆热热闹闹的春节，他们一家过得鸡飞狗跳，一直在吵架，但闹完了还是得想办法帮她哥填上这个窟窿。
苏朴沉默地听完海棠的讲述，冷静地询问：“有没有想过走法律途径解决？”
“想过的。”海棠吸一下鼻子，哈一口气，“我咨询过律师，按照律师的说法，就算走法律途径解决也不能免除所有的赌债，起码还要还百分之七十。”
“能少百分之三十也好。”苏朴道。
“可是我们一旦这么做，他们肯定会报复我哥，会发短信给我哥通讯录里所有的人，到时候所有亲戚还有我哥公司那边，全都会知道他在外赌博欠债。他肯定会丢了工作，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说到后面，海棠已经抑制不住情绪的激动。
“这是他应该承担的责罚。”苏朴的眼底浮现出结霜般的寒意，语气冷淡，“他在赌桌上享受花钱快感的时候怎么不考虑后果？赌博欠债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你们这次能帮他，那下次呢，下下次呢？不能惯着他，得让他尝到苦头，否则贻害无穷。”
海棠嗓音沙哑：“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哥他从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小孩，如果真的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赌博欠钱，我怕他接受不了寻短见……”
苏朴听着她的话，合上眼睛，万分无奈地叹息：“海棠，我一直以为你是脑子很清楚的那一类人，你怎么看不明白？你哥是赌博上瘾欠下几十万，是赌博上瘾，不是有苦衷。”
“他做错了事，就应该付出代价，否则永远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次七八十万你们能帮忙还下，那下次一百万呢，两百万呢？能还上吗？”
“如果他不悬崖勒马，这就是个永远都填不上的无底洞，你，还有你们家，迟早被他拖垮。”
这一段语重心长的话说完，两人皆是沉默。
安静许久之后，海棠小声开口：“他说他会改的，不会再赌了……”
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苏朴握着手机的手指收拢，眼底透着厉色：“好，我知道了。说吧，你打电话给我，想借多少钱？”
“二十万……”因为没有底气，海棠的声音听来轻飘飘的。
“可以，没问题。”苏朴答应得十分果断，停顿一下，接着道，“不用还我。”
海棠没有说话。
“只此一次，没有下次。”苏朴说。
寒冷的冬夜里，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冷。
海棠背靠墙壁坐在地板上，将头埋在双腿之间，右手拿着手机，嘴唇却在微微颤抖。
她很明白苏朴话中的潜台词。
苏朴只会帮她这一次，如果有第二次，她不会伸出援手。
海棠声音轻颤：“苏苏，谢谢你。”
“不用谢我。”苏朴说得漫不经心，“但愿他真的能改。”
“……”
海棠听出来了。
苏朴现在应该是在生气，气她恨铁不成钢。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那是她的亲生哥哥，她不帮他的话，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吗？
两人沉默着，各自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苏朴没什么好再说的，淡淡地道一句“挂了”便挂断了电话。
再回到饭桌边时，她的表情不复方才的轻松，眉头轻蹙，徒添几分凝重。
默默听了许久电话的余燃把电话内容猜了个七八成，他看一眼苏朴，关切地询问：“没事吧？”
苏朴摇头，唇边却溢出一丝叹息：“没事。”
说完全没事是假的。
因为赌博导致家破人亡的事情她看过不少，有赌瘾的人跟吸毒的瘾君子没什么区别，追求那一瞬间的快感，六亲不认，难以摆脱，所以戒赌成功人士才会显得那么励志。
现在海棠家也掉进了这个坑里。
结果有几种可能。
要么她哥迷途知返，在事态失控之前亡羊补牢，成功戒赌，把生活拉回到正轨上；要么付出惨痛的代价后她哥终于回头是岸，或者海棠父母选择切割，和他断绝关系。
这三种情况都算是好的，最可怕的是走到无法回头的地步，谁也不愿放手，最后变成一艘破烂的船，所有人一起沉海。
海棠毕竟是她的经纪人，她能拉就一把就拉一把。
想着想着，苏朴的眉目间的郁结更深。
“学姐，你不用操心太多。”余燃凝视着她，开口说道，“你的经纪人也是成年人啊，无论她做出怎样的选择，后果都是由她自己承担，你为她操心太多没用，而且，她也未必领情。”
“是啊，都是成年人了，后果要自己承担。”苏朴语气夹带着几分感慨，冲着余燃笑一下，低头继续吃已经失去热气的饺子。
海棠维护哥哥是情理之中，她能帮忙就帮忙，不能帮忙就无视，管太多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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