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无论是龙小还是他自己，都明白，如果就这么一了百了地杀了眼前的这一位“陈共公”，实在是太便宜对方了。
“虽然你不是真正的陈共公，但是你比起他来更有勇气一点，并且一样的愚蠢。”龙小说道。
那一位“陈共公”的眼中还是难以抑制悚然和震撼，刚才的战斗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着。
原本他们所有人都计划好了，要杀龙小，易如反掌，毕竟三十多精锐死士，围攻不足十个人，是完完全全的上风，而且出其不意。但是最终却发现龙小也留了一个心眼儿，并没有带上寻常的亲兵，而是带上了在千军万马之中冲杀过的悍将，这些悍将不论是个人武力，还是心理素质，都非常惊人。
最终的结果便是这些人反客为主，将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全部都杀死了。
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他们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但是他原本也就是一名死士。
所以他的心中的悚然和惧意并不是怕死，而是单纯的因为情节的多变而震惊，在这之后不久，便已经恢复了过来。
他笑了笑，道：“杀就杀吧，我无所谓。”
短短的八个字，就这样简单。
生死在他这样的人而言，仿佛是家常便饭一样稀疏平常。
龙小想了想，觉得似乎自己没有什么需要多说的。
按照一向以来的，碰见这样的杀机，势必要问一声“是谁指使你的”、“你的背后是谁”之类的，但是而今，这些问题的答案，却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今天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有人告诉他是陈共公和蔡庄侯被软禁了、有人故意设局，那么他碰见有人冒充这两位来迎接自己，还使唤了一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大夫的大夫，也算不得什么。然而，这样数万大军出动、严密严整并且显得“光明正大”的背叛，如果没有那两位的授意，想必也搞不起来吧？
事实必须就是——陈共公和蔡庄侯叛了。
果印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
“陈共公”带着诡谲的微笑看着他，像是有点儿挑衅的意思。
龙小摇了摇头：“你们这是两败俱伤的做法，以陈、蔡两国的前程命运作为赌注，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我不清楚，”“陈共公”说道：“我只知道，就算是你们这里赢了我们、你龙小将军还没有死，那边你的军队，肯定会死。”
他这并不是诅咒，而是在说一件“事实”。
果印的眸子中闪烁起寒芒来：
“你的话太多了一点，你也管的太宽了一点，我现在告诉你，以我们的战斗力，就算是你们背叛、设伏、人数众多，我们也会消灭你们，我告诉你，你们陈、蔡两国，完了！”
“背叛我们天子的，虽远必诛！”
他的手猛然一动，手中的剑拉出一道长长的尾光，从“陈共公”的脖子上掠过。
一条细线缓缓形成，而后越来越粗。
血红色的。
临死的时候，“陈共公”的脸上露出惊惧之色来，他的耳边听到了四野里面万千人马的喧嚣声，但是那却并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因为果印的那段话。
他忽然觉得——他们这里输了，那里，就一定能赢吗？
他虽然是一个死士，但是终究是一名合格的陈国人、忠（愚忠）君报国的陈国人，当听到“背叛我们天子的，虽远必诛”这句话的时候，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而后寒意越来越深，他沉沦到了活人难以到达的地方。
果印再次出剑。
手起剑落，割下了他的头颅，挂在自己的腰畔。
他回头，看着龙小，问道：“将军？”
“回去，消灭陈、蔡两国的叛军，然后杀进宫殿，活捉那两个逆贼。”
龙小的声音平静如斯，好像这件事情很理所当然、即将随随便便就会被完成一样。
果印的眼中闪烁起火焰来。
……
……
宫殿里面，美人起舞。
聘婷扬袖舞，阿那曲身轻。
照灼兰光在，容冶春风生。
这里的美人儿，比起楚穆王冬天的宫殿里面的要幸运得多。
陈共公没有楚穆王那样的癖好，现在也不是什么冬天，即使是她们的舞蹈有些小失误，跳得不好，也不会得到什么惩罚。
所以越是这样，她们便跳得越是自然、柔美。
陈共公和蔡庄侯看起来很是惬意。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们还在看美人翩翩起舞，说明他们的心情极佳——
不，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越是无聊的人，才会越要游戏，越是心里面紧张的人，才会越是要想办法让自己轻松一些、别去想太多令自己焦虑的事情。
然而，谁人能够不去想呢？
蔡庄侯的眼睛都半眯起来，像是快要睡着。
但这只是假象。
“陈公，你说，这一战，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意外？”陈共公像是想了想，“可能会是有的吧。”
“听你的口气，似乎是觉得这种‘可能’的概率非常小？”
“难道你觉得非常大？”陈共公反问。
蔡庄侯笑了笑。
“的确，那种可能性很小很小。这一支军队，虽然是周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精锐，但是终究里面的九成以上并没有真正南征北战过，他们的人数也仅有八千多人，因为我们之前和周天子的关系很是密切，还共同作战过多次，所以我们对于他们的了解比较深刻，同时他们也没有防备。还有，那个什么龙小，不知道是怎么冒出来的，听说还是一个楚国人，实在是非常可笑，什么阵仗都没有经历过，面对突发事件，必定是慌了手脚……”
他一口气说了太多太多，似乎都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停下。
是的，他们的有利因素、龙小的不利因素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数也数不清，在这样绝对的优势之下，他们就是想输都输不了，就算是因为某些失误，损失比较大，那也在他们的可接受结果之内。
陈共公静静地听着，因为这些话，他的神色舒缓了一些，仿佛是同伴的话语给了他不少的心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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