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问呀。”王柠用铁丝球用力地刷着饭锅上黏着的饭粒，随口应着。
“你的病……现在怎么样了？”若夏开口问道，语气很轻。
“怎么样了呢？”王柠重复着若夏的问题，像是洗碗洗得太过认真，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把手上的锅洗干净才笑着缓缓回答：“嗯……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了。”
对这似答非答的回答，若夏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耐烦，接着问道：“最近心脏有痛过吗？”
“还真没有。”这次王柠回答得挺快。
“之前你说脑血管炎，后来医生还有说什么吗？”若夏继续追问。
“这个吗……”王柠的脸上保持着笑容，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在若夏看来实在是一抹苦涩的笑容，她看起来不像是想隐瞒病情，只是在很认真地思索该如何开口，半晌后才出声：“我花了很多很多时间，看了很多很多全国知名的教授……”
“很多很多”这样的形容有多苍白，只有被看病这件事折磨得十分憔悴的王柠自己才明白。再多的话语也没有办法说清楚她正在经历着些什么，因为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是个玩笑。
“有什么结论？”若夏问。
“没有结论。”王柠又是回答得很快。
“没有结论是什么意思？”若夏不明白。
|“就是无法诊断，症状与检测结果不符。”
“看了那么多教授还无法诊断？”
若夏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只是在王柠没有回答他的质疑之后，从她的神情中感受到了，虽然这件事听起来很可笑，却不是开玩笑。不知道该安慰几句还是继续问点什么，若夏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该如何安慰，反倒是王柠先开了口：“八月份我可能会住院，说是要做一次全面的检查再下定论，只有住院才能方便做检查。”
“这次住院一定可以查出来的！然后等你出院了……我请你去吃烤肉吧！”若夏终于是找到安慰的机会了，自信地笑着，露出他的虎牙，吧啦吧啦说了一通，“……还有啊，你在什么地方住院？到时我每天去看你。”
“啊？为什么我出院了你要请我吃烤肉啊……住院在烈士陵园附近的医院，时间还不确定，不过你每天都还要上班吧，就不用每天跑过来看我啦……”
“庆祝一下嘛！我想带你去吃好吃的，你就去就是了。烈士陵园啊？很近啊，我下班坐几个站地铁就到了。”
“那……那好吧，谢谢若夏，你真好！”
“哎呦，你跟我谁跟谁呀？自己人，别客气！”
王柠终于是被若夏这一通相声一样的说辞给逗笑了，搭上他那本来能让人耳朵发酥的声线，实在滑稽。“暖”，这或许就是最能形容若夏这个人的字眼，能把去住院活生生说成一件让人有点盼头的事情，就跟准备要去春游的前一夜整晚都睡不着似的。
碗筷不一会儿就洗完了，两个人吃，饭碗本就不多，大部分的碗其实都是若夏放生肉和打鸡蛋给折腾出来的。而后王柠没怎么拘迟疑，先一步借了若夏家的厕所洗澡去了。她的头发已经不再是高中时的短发，洗头发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每到了要洗头的日子，王柠如果临到睡前头发还没干透，直接睡觉的话就会头痛。虽然人类史上有吹风筒这种伟大的发明，但若是拿吹风筒直接把头发吹到完全干透，第二天一定会炸毛。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神奇的发质，连吹风筒这么伟大的发明都失去了一部分用武之地。
洗完澡的王柠也不拘束，换了自己带过来的睡衣。若夏并不是没见过王柠穿睡衣的样子，只是她刚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不知为何，若夏还是看得好一阵发蒙。
王柠拿着吸水毛巾边擦头发，边走到若夏跟前。若夏便拿了他的吹风筒出来，插好电放在桌上，起身让出了座位。二话没说，两人亲昵地碰了碰鼻尖。接着，若夏就拿了自己的衣服也洗澡去了，像是做了一个短暂的告别。
若夏走出房间，带上了房门。王柠顺势坐到转椅上，拿起吹风筒吹头发。除非有特殊情况，她不会用吹风筒把自己的头发完全吹干，但也不是直接不吹。吹了一阵后，她正准备原样把吹风筒收回去，就听得一声消息提示，王柠眼前的电脑屏幕直接弹出了一个聊天框。
听到消息提示的第一反应自然就是抬头去看屏幕，而抬头的那一瞬，王柠的第一反应则是意识到不应该看。这是若夏的电脑，登录着若夏的账号，有人发来消息，那也是发给若夏的，不管是什么，王柠这样去看都是不对的。
可是，迟了。
王柠即使有轻微的近视，她还是把聊天窗口的人的名字看得一清二楚——秋葵。
并不是什么群聊天，而是私信聊天。不仅如此，巨大的聊天窗口中，对方发来的图片也是一眼就能尽收眼底——一条女孩子的腿，膝盖上大块的瘀伤被拍成了特写。
王柠没有看其他的消息，没有伸手去滚动鼠标的滚轮，也没有点开若夏和对方的聊天记录。他用理智克制住了自己，可是仅仅是她刚刚扫过的那一眼，已经足够让她酝酿各种复杂的情绪。
秋葵，回忆与这个名字相关联的人和事，并不需要王柠花费太多的时间。王柠虽然记不得快闪团里的几百号人，但是有那么十几人还是能记得的。只要是在群里稍微活跃一些的，几乎每天在群里说早安说晚安以及几乎每次大排练和快闪活动都有参加的王柠，总是能认识那么几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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