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围着她关心的时候，她还没有觉得自己有多脆弱，而在若夏也离开了以后，眼神变得空洞而呆滞。这一天本就让她非常疲惫，有太多的状况让她分心。她失去了这辈子再也不可能长出来的门牙，也失去了第一次和舞团成员登上决赛台后的喜悦。
一点一滴汇集起来，凝成了一股无形的力量。眼睛像撞坏了的水龙头，大颗大颗的泪滴奔涌而出。如果有人稍微注意一下，就会看到一个瘦弱的女孩子靠着柱子蹲在地上，把脸深深地埋在膝盖上的手掌心里，可惜并没有人注意。
在场馆内的另一端，若夏破天荒一次性就录完令人满意的一段，一直以来他都是要重录最多次的那一个。这次突如其来地在参与录制片头的时候表现出色，少不了被大家一番玩笑轰炸。他要录的这一段也是最后一段了，后期的工作就交给其他人处理。既然都知道他要去看王柠的表演，也没人催他，都做好了陪若夏多录几遍的打算。没想到竟然一次成功，想回家的可以直接撤了。
秋葵走上前，挡住了急着离开的若夏，脸颊粉扑扑的，有些娇气地开口说：“若夏，今天晚上……”
“抱歉。”若夏的话语从未有过地干脆，就像从来没能一次性录完一样，让秋葵很是吃惊。.
“什么？”秋葵不太明白他这两个字的意思。
“抱歉。今天晚上不能跟你一起单独吃饭了。”若夏用不平不淡的口吻，毫不留情面，没有给任何周旋的余地。
“可是你不是答应我了吗？”秋葵也有点急了。
“抱歉。”若夏单调地重复着，顿了一顿，又开口道：“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女朋友。”
“可是……不是我先来的吗？”秋葵的声音越来越小，睫毛急促不安地扑扇扑扇。
就在王柠向若夏告白并成为他女朋友的前一天，秋癸向若夏表达了自己的喜欢。同样的告白，她恰巧早了一天，她认识若夏也更早一些，只是她那有些胆小怕生的性格让她选择了节奏更为缓慢的交往方式。告白的那一天并没有面对面，秋葵向若夏发出邀请，希望能在漫展第一天晚上单独吃个饭。当时对秋葵并不喜欢也并不讨厌的若夏也就欣然答应，万万没有想到就在第二天，若夏和她的关系发生了不可挽回的转变。
如果秋葵告白的那天再果断一些，请求成为女朋友的话……也许不会被同意，世界上也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但这不能阻止她后悔不已。
“抱歉。”若夏急匆匆地走远之前最后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字咬得很重，却依旧没有语调的起伏，如同他对她从不主动，也从未拒绝的态度。
或者说，这样的态度在这几声“抱歉”后也彻底改变了，这是非常明确的拒绝，而且是主动拒绝。他要赶着去找谁，也不必多问，答案是那样地清晰明了。
秋葵站在原地，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她没有转身去看若夏走的方向，软蓬蓬的裙子，精心的打扮，俨然成了一场笑话。
脱开秋葵的若夏，越走越心急，后来情不自禁地跑了起来。“吭哧吭哧”地回到王柠身边，王柠笑盈盈地说：“回来啦？辛苦了！”
凹进去的酒窝很真切，表情里没有掺杂任何低落的情绪。那断掉的门牙，看多几眼看习惯了，就像三岁小孩的乳牙，在晶莹剔透的笑意里更显俏皮。
这下可好，真的跟个小女儿似的。
一路上，王柠都在嚷嚷着“要吃炸许调”，好像连智商也摔低了不少，又把炸薯条读成了“炸许调”。牙齿会影响人的发音，王柠这下门牙缺了个大口子，说话感觉漏风，是真的口齿不清了。若夏差点就招架不住答应了，猛地摇了摇头，才厉声说道：“不行，上火。”
王柠不吭声了。
晚上的正餐由王柠来挑，选了吃面条。摔断牙的时候真的不疼，吃热的或是有冷风吹进口腔时，却感觉到了丝丝的疼痛。更别提没有门牙吃东西是非常不方便的，那一根根粗粗的面条，王柠很习惯地咬下去，刚好卡在缺口处的自然是咬不断。非要把面条挪到门牙两边入口，那也是挺费劲的事情。一餐下来，肚子没填饱，嘴巴先累了。
吃饱后，若夏不再理会王柠像复读机一样“没事没事”地说辞，又出了门，带着她去了大学城的医院。这两天各种各样烦琐的事太多，若夏来到这里都还没来得及实现上次的计划，买几个猫罐头跟悠悠打好交道什么的。悠悠对大部分的人总是露出一副异常嫌弃的表情，如果猫能够翻白眼的话，看若夏的时候差不多就是那种感觉了。对此，若夏感到非常委屈。他喜欢猫，可猫不喜欢他，谁也没有办法。
王柠不抱什么希望地到了大学城的医院。急诊确实没有牙科，好心的护士看了看王柠的牙，觉得还是尽早处理的好，于是联系了医生过来。
以为是要做一些什么止痛的处理，结果女医生到了之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断了的那截牙齿有捡回来吗？”
“啊？没有捡……”
“那可惜了，你要是有捡回来，我可能还能帮你接回去。”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以前也见过朋友摔断牙的，缺的口子也就缺在那里了，也许这几年技术飞速发展，超出了王柠的想象。丢了的半截牙齿，当时根本就是飞了出去，就算真的有心捡回来，还能不能捡到也是个问题。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断了的牙齿没有捡回来，竟然还能直接把那半只牙的缺口给补上，而不是把断掉的牙齿拔掉然后重新弄颗假牙上去。
补牙的女医生的面孔，仰头张嘴时的角度来看，再合上的面孔也变得阴森恐怖。她的头顶还有一盏亮澄澄的灯，一边补牙一边温柔地笑着：“不疼的，我给你补得漂漂亮亮的。看你不太严重，就先不打麻醉了。”
一块胶状的薄片卡在牙齿上，白色的液体在磨具室的薄片中央慢慢填补凝固。伴随着小电锯和其他金属与牙齿摩擦或碰撞的声音，听着实在瘆得慌，就像是在细心雕琢和打磨一个雕塑。过了很长很长时间，直到张着的嘴巴都开始颤抖，牙齿终于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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