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柠当时除了宅舞部，就没有加入其他任何的部门，也就没有加入负责管理社团的行政部。她也是今年才知道，不加入行政部就不能成为部长或社长，是零樱社不成文的规定，这是为了防止曾经某部门脱离社团重新建立社团的事件再次上演。不过王柠和哈鹿形影不离，导致大家习惯性地会把两人绑定在一起，于是王柠拥有了几乎和部长哈鹿同样的地位，有时也会出现新生把两人认错的情况。
哈鹿一坐下，就先招呼店员把餐牌拿上，吃喝为重。
“你是不是晚饭都没吃，就等着这一餐？”王柠笑着问道。
“我吃了，是不是就不能吃这一餐？”哈鹿不满地问道。
“会胖的。”王柠淡淡地回答。
“闭嘴。”哈鹿举起一只手，在半空中做了个捏住嘴巴的动作，随即把菜单拉到了两人中间：“来来来，一起看，你要喝点什么？”
说是菜单，其实并不是一本本子，只是一张过了胶的纸，上面写有各种各样的小吃和饮料的名称。
此刻包厢内，每两三个人都有一份菜单，一起拿着看，顿时安静了不少。
王柠继续一边和哈鹿开着玩笑，一边也低头看向了菜单。她努力看着一行又一行的文字，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笑容也从脸上消失不见，整个人浑身僵硬，呼吸也不受控制的急促起来。只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头渐渐地低了下去，简直就快要挨到菜单前面，忽然就像什么零件坏掉了一样，脑袋卡在了某个位置，一动也不动。
“你怎么了？”哈鹿有些担心地问道。
“哦，没事没事！”王柠像被重新按下了某个开关一样，头猛地仰起，像原先一样坐直了身体。
这个样子，真的是没事吗？哈鹿沉默了一会儿，又缓缓地重新问起，“那么，你决定要喝什么了吗？”
抬头快速地环视了一周，确认没有人正在注意她们，王柠才忐忑地小声对哈鹿开口：“你可不可以……念给我听呀？”
“哦，没问题，我先给你念喝的吧……珍珠奶茶，布丁奶茶，椰果奶茶……”哈鹿没有多问，低头看着菜单，立刻一行一行地念着，生怕王柠听不见似的，细声细语，很耐心地凑在王柠耳边，读着上面的文字。
这要是一场朗诵，王柠相信自己一定会沉醉在这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声线里。这是一个女孩子非常动听的一种声音，只是现在，王柠根本无心继续听下去，也根本没注意哈鹿念到了哪里，连价格也没问，匆忙就说了句：“就这个吧，就这个吧。”
“巧克力奶茶？”哈鹿贴心地又问了一遍。
“嗯嗯，就这个，谢谢！”王柠局促不安地咧嘴笑了一笑。
“好，那我要点什么呢？”哈鹿回应着，又换回了平时那种元气的声音，自言自语地重新看起菜单。
此时菜单依旧放在两人中间的桌面上，没有被哈鹿拿走，白底黑字，字也是很正常的大小。王柠还能够依稀辨认出这是某种很圆润的字体，可是那些文字的黑色，就像墨水滴在宣纸上一样，四散渲染开来。笔画和笔画黏在了一起，除了能够看出白色的菜单中间一团一团的黑色就是一行一行的文字以外，根本辨认不出到底写了些什么。
这几个月以来，竟然是王柠第一次意识到视野缺损的严重性。从余光的视野开始，周围的模糊慢慢向中间聚拢，出现了一块又一块不成片的模糊区域，就像有许多的磨砂玻璃无时无刻挡在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变得不完整起来。更糟糕的是，这种视野的缺损并非按部就班，从四周向中间缩小，而是在中间先开始了视线模糊。这就意味着，王柠在看字的时候把视线聚焦到哪里，就会看不清哪里的文字，周围余光中的文字，反而会相对清晰。
王柠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办法，视线直直的盯着某个空白的地方，尝试用自己的余光来读取正确的文字。可惜并不能达成想要的效果，余光中的文字即使比自己直接去看的文字要清晰，也只是轮廓清晰，而没有办法知道到底是什么文字。
这种视力的障碍之所以还没有影响王柠正常的学习和生活，说起来也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平时需要用的软件图标的位置和作用她已经非常熟悉，因为知道这些图标原先长什么样子，所以即使是一团一团的，点选之后王柠也能够准确的操作。至于手工的绘图和手写的文字，靠着那一部分清晰的视野还是能够做到自己想做的事，但是真的非常费眼，有时候需要长时间地斜着眼看东西。她甚至开始有些害怕，会不会因为长时间这样使用眼睛，导致眼睛本身的变形。
下课后她都只走相同的路线，由于看到的东西开始变得模糊，连楼梯到底有几阶也分不清楚。走确定的路线，能够熟记少数楼梯的阶数，需要上下楼的时候也是尽量选择乘坐电梯。
需要外出的时候基本都有若夏同行，有什么看不清的东西就问问若夏。大街小巷，这一年来走了太多太多次，即使视野缺损也能清晰地记得哪条巷子通向何处，哪个快递在哪个地方取，超市里各分类的物品她都记得摆放的位置，包括收银的位置她都记得一清二楚。有些不太记得的东西原先没有刻意去记，为了继续正常的生活，大大小小的细节都必须一一铭记在心。
每天早上醒来，王柠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着若夏的脸。那张精致得像被大自然精心雕琢过的脸也出现了部分的模糊，他棕色的眼眸常常会反射着清晨的阳光，形成几块发亮的光斑。
真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王柠总是忍不住这样感叹着。她开始非常认真地记住若夏的长相，想要将那个人的一点一滴都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每一天都在重复这样的记忆过程，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这个世界开始在王柠的眼里消失了。
王柠很少再去那些没去过的店，南亭村里她喜欢的店基本都确定下来了，就算能够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用去看菜单就能事先想好要点的菜品，这也正是为什么王柠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视野缺损的严重性。她看起来还跟正常人一样，基本只有若夏知道她真正的情况。在不熟悉的餐厅点单，因为看不清菜单，只能求助其他人的情况还是头一回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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