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闭上眼，逼着自己不去看外面的人，“哥，我想回家了。”
她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扬起的脖颈修长，看起来美丽又脆弱。
见此，陆祈南顿时没心思关心南南了，“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家。刘叔，开车吧。”
车子启动，南南在后面拼命地追，从轮椅上摔了下来，滚落在地上。
他坐在地上，仍旧呆呆地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
陆祈南从后车窗中看到了这一幕，感慨道：“忽略这小子对林烟做的那些狠事，他这样子看着是真可怜啊。”
林烟舔了下干涩的唇瓣，想扭头去看看，但硬生生忍住了。
无论是江慕还是南南，她都已经对他们彻底失望了。
只不过她能狠得下心报复江慕，对于南南，她连狠下心报复都做不到。
……
南南坐在地上，一片冰凉。
他看着车子远去，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一直等看不到车子了，南南才无比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他脖子上就挂着手机，他也知道他爹地就在丽苑里，可他不敢给他打电话。
他爹地不会管他的，他只会对他说那些风凉话。
偶尔他爹地还会对他露出很可怕的眼神，让他忍不住两腿发软，有时候甚至吓到差点小便失禁。
南南用了半个多小时才爬回轮椅上，因为摔了好几次，他脸上添了几处淤青。
等他终于转动着轮椅进入丽苑时，手脚都已经冻得红彤彤的。
可南南对此已经习惯了，没太在意。
“爹……爹地？”
客厅里空荡荡的，南南怯怯地喊了一声，没人回应，只能听到不大明显的回声。
丽苑很大，改造过后房间也不少。
但南南不用找，就知道江慕在哪里。自从他名义上的妈咪死后，他爹地每天都会待在她住过的那个房间。
南南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女人活着的时候，他爹地对他姑姑很好，两人也很恩爱。
那个女人重病，看起来很难受，治病花不了多少钱，可他爹地却不肯给她治病。
后来她还怀了孕，又因为生病，看上去就更瘦了。
可就算这样，他爹地对那个女人也没有半分怜惜，他只会对姑姑好。有时候那个女人惹了姑姑不高兴，他爹地还会教训她。
南南以前跟着养父秦知尧的时候，参演过鬼片。
那个鬼片的主角就是一个鬼母亲，而他饰演的就是她留下的孩子。
导演每次都让他对那个女主做出害怕的样子，可他觉得那个人除了妆容夸张点以外，看上去一点都不可怕。
不像林烟，后来的样子看起来跟鬼一样瘆人，死后的样子更可怕，让他看着就忍不住感到害怕和厌恶。
后来如他所愿，那个女人终于死了。
南南觉得，他跟他爹地还有他姑姑，终于一家三口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可是，姑姑突然变了个样子，爹地也变了个样子。
姑姑不再爱他了，爹地不再爱姑姑了。
他看到爹地日日夜夜看着那个女人的照片，又找了那么多跟那个女人相似的人。有一次他突然见到那个王颖，还以为那个女人真活过来了，可后来才知道不是。
南南不懂，他爹地不是很讨厌那个女人吗？
为什么又因为那个女人的死，变得这么疯狂，好像突然很爱她？
可能他年轻太小了，他从来不懂他爹地的想法。
南南转了转轮椅，又深呼吸好几次口气，才去了那间佣人房。
透过门缝，他看到江慕坐在地上，西装上尽是褶皱，旁边散落着无数林烟的照片。他低头看着那些照片，满面泪痕，双目通红，狼狈落魄地像是变了个人。
南南有些害怕，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想要逃离。
可就在这时，江慕发现了他。
南南对上他赤红的双眼，他的狼狈落寞好像一下子收敛起来，只剩下无尽冷漠，冻得人骨头都跟着发凉。
“进来。”
江慕声音冷冰冰的，不带半分情绪。
南南转动轮椅进去，轮椅发出的细小声音都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害怕到了极致，下意识道：“我刚刚在外面看到了一个人，跟妈咪很像。”
每次听到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他爹地能变得温柔些。
南南之前害林烟是为了取悦周语嫣，而现在屡次提林烟，也不过是为了取悦江慕。他人生的大半部分是在秦知尧看管下度过的，取悦人讨好人是他的本能反应。
他总觉得这样讨好他们，他们就不会像他亲生母亲那样抛弃他了。
只是南南发现，他这次提了林烟以后，江慕没有开心，他看上去像是更难过了。
“再像又怎样……她不是林烟。”
江慕看向南南，忍不住怨恨，“人死不能复生，你亲手把她害死，也亲眼看到了她尸体，不是吗？”
他恨这个儿子，恨不得对这个罪魁祸首剥皮抽血碎骨。
可他又分明知道，南南只能算是个被利用的工具，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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