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觉得，杂役犯的确不太合适。”
崔石敲了敲桌面，似乎正在思考琢磨。
周友德心中暗喜，这下自己可真是办了件大事儿，东哥那里绝对能领个头功。
“这样吧，明天我就去安排，给你们准备一批缝纫机，咱还是一视同仁比较好。从今天起，十三监区不设杂役犯分队，多一个第四分队，我亲自兼任分队长！”
啊？
周友德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万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青年，做起事来竟然这么坚决，一点余地都不留。
“这个……崔大，我们身体都不大好，之前李大也答应了只做做辅助性杂活，缝纫机咱们都……不太会用啊。”
“不会用就去学，身体不好就去治。李大怎么做的我不管，但现在，我是十三监区的管教监区长！”
“好，好的。”
周友德咬着牙冷笑道：“崔大说得对，咱们只有执行的份，我们等着崔大的缝纫机。”
崔石没有想到，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刚烧出去，第一个来找自己的竟然是监区一把手郝爱民。
“小崔，坐。”
郝爱民把崔石请到办公室里，叹道：“年轻人有冲劲，想做事，这是好的。但今天你胡哥说的也没错，咱们监区情况复杂，特别是那些杂役犯，可不能操之过急。”
“我觉得，不该搞什么特殊化，否则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嚣张。”
崔石语气谨慎，谈了自己的看法。
“哎，道理是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
郝爱民解释道：“老李何尝不想这样？但韩东那些人，哪会跟咱们讲什么道理。你让他们上缝纫机，他们给你故意搞坏零件，要么就是装病耍赖。连严管队都治不了他们，咱们这些常规手段更是基本无效。”
“这，不该啊。”
崔石也知道如今监狱面临的难处，长长吐出一口气，摇头道：“犯人不知道害怕监管，那是整个社会的悲哀。如果犯罪者不畏惧这里，反而把这里当做是犯罪之后的一个很舒服的处所，对犯罪的打击也就显得虚弱无力。难道这么浅显的事情，上面那些人都看不到么？”
“那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郝爱民心想果然是年轻人的热血，这个问题太大了，别说是你我，就算是吴立国这个监狱长，也根本没有半点话语权。
“之前你们怎么管理的？”
崔石忽然一笑，给郝大刚叼起的香烟点上了火。
“之前？”
郝爱民眼睛一瞪，“之前敢这么嚣张，揍不死他们！可是现在不行啊……和谐社会要求，各种正常的和非正常的维权，让这些犯人反倒成了香饽饽，碰不得惹不得，监狱都快成了他们的养老院！”
“小崔，你还年轻，可别犯糊涂。这些人虽然麻烦，总有折中的办法可想，可不能急着出成绩，被他们下个套钻进去，弄不好是要丢工作的。”
崔石点点头，惨痛的例子很多，不用郝爱民说，他自己也听过无数版本。
“所以这次的事……”
“放心吧郝大，我有分寸。”
从办公室出来，崔石看着那些把各色目光投过来的杂役犯，知道他们正在准备着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警察应该是专制的工具，不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贴心保姆。
当监狱失去惩罚性，当警察失去威慑力，国将不国！
崔石知道这场博弈不可避免，要么自己让步，至少恢复李丰之前的秩序，要么就是彻底烧旺这把火，在十三监区树立起属于自己的威信，把这批仗着监狱不敢对他们怎么样而越来越无法无天的犯人，彻底赶回到正常轨道之中。
丢工作？不存在的！
崔石抱着一堆厚厚的档案回到独立厂房，坐在椅子上开始翻阅。
放在最上面的一份，罪犯名叫韩东。大家都知道，今天冒出来的这个老刀，只是个急先锋的角色，这帮所谓的杂役犯真正的老大，就是这个韩东。
韩东，男，三十八岁。
崔石看得很仔细，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用了足足十分钟才看完韩东的案卷，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案卷中记录，韩东这已经是三进宫，犯的罪不算大，抢劫而已，受害人也只是轻伤，所以这次他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并不算是什么重刑。
韩东如何成为这帮渣滓的首脑，崔石并不太关注，他目光再次放在案卷上的一段描述上。
那是韩东上次犯盗窃罪，即将出监时，和当时的管理队长的一段对话，被记录在案。
韩东：杨队长，我现在已经是二进宫了，出去之后肯定还得干一票，我还年轻呢！
杨春：为什么一定要走这种极端么，你文化程度低，但哪怕是做个保安，看个大门，一个月也有两三千，并不愁生活啊。
韩东：队长，这些道理我都懂。干保安？傻-逼才去！我干一票大的，逮不住我下半辈子就是山珍海味，逮住了就再进来呗，反正我习惯了无所谓，监狱照样有吃有喝，有病给看病，谁还能把我怎么样？犯的是国家的法，又不是犯你们队长的法，你们也不会太跟我较真，对不对……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然后就是韩东的三进宫犯罪记录：抢一个大学女生的新手机，女生反抗了一下，被捅了一刀在肚子上，幸好得到了及时治疗并没有发生更可怕的后果。
现在，并不知道这位受害人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后遗症，有没有产生什么心理上的障碍。
但始作俑者韩东，就这么嚣张地站在自己面前，挥舞着法律的武器，向管理他的监狱警察发出挑衅和试探。
崔石目光渐渐转冷，把韩东的案卷放在一边，继续看向下一个人。
一个下午的时间，崔石几乎把这几十个顽危犯的档案全部查阅一遍，心中有了个大致的轮廓。
接下来，就等韩东这帮人开始出招吧，或许是时候让这些人渣明白，监狱不是幼儿园，也不是避难所，而是用来惩罚和改造他们这些罪有应得之人的修罗法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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