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他这个样子，众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十一皇子来他们武凉军一个月，什么事都没干，还指使将士给他在军营外的大青山上修路修武场。
那个方向位于他们防线平行方向往后，大青山前到边境线上是一片坦途，根本没有藏身之地，北临就是真的进犯也不会在他们这数万双眼睛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大青山上去。
也就是说，这根本就不是为了军事防守，只是他自个看上了山上那个四季常在的温泉，想方便游玩罢了。
这样一个纨绔，哪怕他是皇子，又如何能得到将士们的敬重？可是将军不仅照他说的做，这会还话里话外地维护他，又怎么能让他们服气？
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九皇子秦枢自然是明白。
他叹了一口气，“行了，过后你们每人各自轮流去军法处领二十板子，关于赵战沙你说的事，先保持戒备，说不准北临会趁我们放松警惕反扑，其余的事情明日再议，先散了吧。”
待一众将领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后，秦枢瞟了眼秦陆恹恹的神色，随手将自己的头盔砸了过去，没好气道，“你小子明知道这些都是兵油子，还不给我省点儿心。”
秦陆歪头躲过了头盔，懒懒地倚靠在长桌上，笑了，“我都说了我不是治军的料，九哥你才是，一纸八百里加急的密信把我从云州骗过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秦枢站了起来，顺便也把懒得似乎没骨头的秦陆拖了一起，“别犯懒了，你今晨开始就一直待在帐子里，想必不知道外边又下雪了吧？”
秦陆抬起眼皮，有些惊讶，“这都五月了怎么还下雪？”
“虽然不算常有，不过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总有几年回寒的时候会落一场雪，雪化了过后就入夏了，到时候你就可以扔掉身上这坨棉毛了。你常在洛阳想必不怎么见雪，我带你去看看。”
说着不由分说地就把秦陆拖起来朝营帐外走去，一出营帐，冷风立马找到机会灌进他的脖子里。
秦陆再次狠狠打了个喷嚏，他抬起头，愣了一下，“哦，真下雪了。”
凉州的雪跟他在洛阳见过的不同，要大上许多，没有南方之雪的美感，一块接一块密密麻麻往下砸，带着一股子填埋世间的气势。
风中也没有南方下雪时经常会有的淡淡的梅花香气，一呼吸全是冰碴子的味道。
不过……
秦陆跟着秦枢登上已经路已经修好大半的大青山，站在山顶朝下望去，那种天地之间触眼所见皆是巴掌大的雪花，仿佛此身也化作雪的一部分，那样的壮观景象，却着实让秦陆狠狠震撼了一把。
“怎么样，不错吧？”秦枢站在他身边，雪花的间隙中他眼中的踌躇满志格外清晰和深刻。
秦陆低头，“九哥，你当初为什么要主动来边境呢？”
秦枢负手而立，看向远方，“十一弟，无论是京城的人还是军营的人，都觉得你是草包，是个只会享乐的废物皇子。”
听到这样的评价，秦陆却不见什么异样，他啧了一声，“我还以为就样貌这事上，我还是京城数得上名的一根草。”
秦枢却没有受他玩笑的影响，声音沉稳而笃定，“可我知道，你不是。”
秦陆沉默良久，缓缓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不来了。”
“阿陆，别人看不出来，我却是知道这山上的武场是用来放置投石机，这个位置很容易引敌人靠近，与军营互相补充，进可攻退可守，若是布置好了，这段边境的防备能力何止提升一星半点？”
秦陆眨了眨眼睛，看上去似乎有点犯困，他说，“九哥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如此聪慧，应该知道，我想要的可不止是一个凉州。这次借北临异动把你叫到凉州来，是想问你一句，你可愿帮我？”
秦枢转过来看着他，此刻他在风雪里，傲视山河。
秦陆总算是把头从毛绒绒的帽中抬了起来，他站直身子，原本那股懒洋洋的气质顿时消失无踪，他问秦枢，“九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待在洛阳吗？”
“我知道，你不愿意掺和进夺嫡之争，可你生来救在帝王家，你想躲，可你躲得过吗？当年的月妃那般与世无争，她和我们那个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的十三弟最后是什么下场？你不是不明白。”
这次秦陆沉默得更久，秦枢也不逼他，这些事，都必须要他自己想明白才行。
不知多久以后，秦陆终于开口，他定定看着秦枢，声音里却有些疲惫，
“我帮你，但是待九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后，小弟有一个条件。只要九哥允我，我秦陆，这条命就给你了。”
秦枢并不问是什么条件，他扬起一个笑容，“阿陆想要什么，我都允。而且说起来，从下到大，我的零嘴玩具你也没少拿吧？”
秦陆瞥了他一眼，“要不是这样，你以为我会管你，任你在凉州挨冻，我游山玩水不好吗？”
“哈哈哈，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秦陆重新把头缩了回去，只露出一双眼睛，“回去游山玩水。”
眼看秦枢有些疑惑，秦陆翻了个白眼，“现在朝中二哥和六哥正争锋相对，我又刚从你的管辖地回去，我有任何动作他们都会有防备，反正他们虽对你不是那么放心，但你在朝中没什么势力，他们也不会太重视你，你终究是在暗处，先等着吧，他们两边都还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秦枢狠狠拍了一下秦陆的肩膀，“哈哈，好，听你的！”
秦陆默默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打了个哈欠道，“那我先回去睡觉了，明天我就走了，我还是喜欢南方的天气。”
“等等。”
秦陆回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不会武功，还是我领你下山吧。”说着他走到秦陆前面，替他挡去了大部分的风雪。
秦陆怔了一下，看着秦枢的背影，他想，如果是这个人获得最后的胜利，也许对天下苍生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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