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雪仍然未停，不过一大清早除了需要轮值的还是有许多将士聚集到大青山口，从这个地方绕过去就是凉州的武凉城。
秦陆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裘，靠在马车沿上，时不时揉揉眼睛打个中气十足的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在一众风雪中站得笔直，目光如剑的将领中鹤立鸡群。
不过这次他们却难得地没表现出什么不满，因为这个废材皇子终于要走了，皆大欢喜！
愿意来送他的人大多都是抱着此后再也不见的心情，因此这个时刻都对秦陆的懒散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行了九哥，你们也别送了，我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还能丢了不成？”秦陆尽量窝在背风处，摆摆手示意秦枢赶快带人回去。
秦枢神秘一笑，“等会，我还有个礼物送你。”说着他拍拍手，他的亲卫从后面提着什么东西走了来。
秦陆很敷衍地点点头，“好的好的，九哥对我最……咦？”
他一直半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大半，亲卫提上来的是一个精致的笼子，一只浑身雪白，眼睛湛蓝如海的小狐狸趴在里面，生得十分漂亮。
它眼睛半抬不抬，偶尔舔一下尾巴，似乎对身在牢笼中并没有什么不满。
看见秦陆眼睛一亮接过来笼子，秦枢笑着解释道，“前年军营里跑进来一只受伤的雪狐，生了这个小东西，一直跟着人长大，放生是不行了，想着你应该挺喜欢这种带毛的小家伙，就给你留了下来。听说雪狐都是有灵气的，别给我养死了啊。”
秦陆从笼中取出来小狐狸，抱在怀里，那只小狐狸嗅嗅他，脑袋在他身上蹭了蹭，然后就安心地躺在了他怀里。
秦枢看着，故意板起脸来，“啧，我抱它它可是绕着军营躲我的，这第一次见你就缠着，真是不知感恩的小东西！”
秦陆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本皇子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狐狸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对了，小家伙有名字吗？”
“没呢，想着要送你就打算让你替它取名。”
秦陆轻轻抚摸小狐狸的背，光滑柔顺还暖和，睡觉的时候抱着肯定舒服。名字吗？他突然狡黠一笑，“就叫……惊鸿吧。”
这话一出，秦枢的笑容顿时一滞，“阿陆，这个名……”
“九哥，你看它自己也很满意这个名字呢。”秦陆不等秦枢说完，举起手中的狐狸，秦枢和这只面无表情，浑身上下都写着高冷的狐狸大眼对小眼。
半晌，他叹口气，“随你吧，不过记得回洛阳后就暂时别这么叫它了。我知道你跟她有感情，但是……”
“我明白，九哥。”秦陆垂眸，重复了一遍，“我明白。”
“好！”秦枢声音陡然大了一个度，不仅他面前的秦陆被震得抖了一下，连周围那些百无聊赖已经在后悔来凑这个麻烦事儿的将领们都给吓了一跳。
“阿陆你就先回去吧，要是回了洛阳记得代我向母妃问一声好。”
“一定。”秦陆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秦枢将他送上马车，在替他拉开帘子的时候突然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秦陆睁大眼睛，而秦枢已经退了回去，他仍是一身戎装，站在雪地里，在将士们看来向来豪爽严厉的脸上此刻却居然有了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
他对着眼神惊讶盯着自己的秦陆浅浅一笑，“路上小心。”秦陆点点头，然后唰地拉上帘子。
直到马车走出一段路后，秦陆打开窗，外面的一切都笼罩在风雪中，这么一会儿，他额头上又砸了几片雪花，然后化作粉末扑簌簌往衣服领子里钻，冷的他一哆嗦，连忙把窗子又关上。
秦陆半躺着，又撸了一把狐狸柔顺的毛，这次用的力气大了些，小狐狸低低吼了一声，甩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秦陆气笑了，这小东西别的不说，就这脾气倒还真的挺像那个女人的。
惊鸿还曾经大言不惭地说，“皇帝，那肯定是能想旁人不能想，做别人不能做之事的人。”虽然她的话十句有九句都是废话，不过偶尔还是能有一两句能听的。
想到秦枢在他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他凝眉，“观星阁……”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观星阁是什么他略有耳闻，那是个在情报方面堪比天罗地网的江湖组织，但是听说观星阁的情报从来不牵扯朝政，只安心在江湖发展，这才让赵翰墨没怎么动它。
现在看来，传闻也不可尽信，只是九哥跟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他正想着，怀中突然一阵动静将他惊醒，垂眼一看，小惊鸿正将头往他手臂下面挤，大概是觉得那里更暖和吧。
秦陆无奈地给它调整了一下位置，惊鸿……他的唇边缓缓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女人肯定没死，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他想着惊鸿，突然，一张眼角泛红的精致脸庞从他的脑中蹦出来，他心里蓦地一跳。
手下一时失了轻重，狠狠捏了一把小惊鸿的尾巴，疼得它从他怀中跳了出来，然后对着他狠狠呲了呲牙，迈着大步滚到榻上的角落里去了。
秦陆摆摆头，想把云左的脸从脑中甩出去，他咬咬牙，感觉心头有点悲戚，怎么会想起他，我真的没有龙阳之好啊！
他这边郁闷着，忽然马车外传来了一阵嚷嚷的声音，声音渐渐近了才听清那似乎是一个少年和一个老人的对话。
“师父，你确定咱们没走错路吗？”
“哎呀你都问了多少遍了，我都说快到了，习武之人哪能这么心浮气躁？”
“呵，要不是你已经走错三次，害我从山上带下来的盘缠都用光了，我们会沦落到这冰天雪地都没杯热水喝吗？”
“……小子，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你别威胁我，我不怕……啊！”然后就是一声痛呼和窸窣的脚步声。
秦陆敲了敲车门，问道，“前面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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