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跨进客厅，就觉得气氛不对，一边摘下手上的皮手套，一边说道：“爸，我今天回来晚了，局里的事情太多，待会我自罚三杯给您赔罪。”
蒋润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不关你的事，谁管你什么时候回来？”
邱素梅跟蒋中华使了个眼色，然后轻声道：“你哥刚才回来了，你没有碰到？”
蒋中华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摇头道：“没有。”
然后他坐在蒋润泽的旁边，笑吟吟的道：“爸，今天您生日，就应该高高兴兴的，别跟哥置气了，我找个时间好好的说说他。”
蒋润泽又狠狠的瞪过来，“你说说，让他去文化局当副局长不好吗？堂堂中文系的高材生，居然跑去纺织厂当销售员，真的是朽木不可雕也！
不知道他读那么多书是干嘛的，简直是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蒋中华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爸，哥就是这个性格，他可能就是受不了机关单位的沉闷，他在纺织厂当销售员也挺好的，艾达现在都生产出国外的高端布料，以后也可以说前途无量。
等过几年老厂长退下来，就让他坐厂长的位置好了。”
这番话深得蒋润泽的心，表情缓和了不少，“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能让他坐在厂长的位置上以后，就会有责任心，以后再也不会像一只无脚的小鸟，到处跑了。
这件事情你用点心盯着，交给你去办。”
蒋中华高高兴兴的答应，“没问题，走，陪您喝酒去！”
客厅里的气氛这才松快起来，邱素梅也松了一口气。
艾达纺织厂厂长办公室里。
厂长杜仁华递给蒋远方一支香烟，然后亲手帮他点上。
如果这一幕让纺织厂的职工看见，肯定会惊掉大牙的。
厂长给一个销售员点烟？
不是应该倒着来才合理吗？
蒋远方猛吸一口，烟雾缭绕中，幽深的眸子如古潭，让人琢磨不透。
“远方，我已经跟厂里的几个骨干说过，打算升你为副厂长。”
夹着香烟的手不由的一顿，然后邪邪的一笑，“老杜，你还是饶了我吧？
我可不是干副厂长的料，就拿开会来说，让我坐在会议室里，我骨头都是麻的。”
杜仁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笑道：“这个副厂长的位置你不坐，谁敢坐？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在艾达做了这么多年的销售员，所有的运作你也清清楚楚。
再说了，我还有两年就退休了，现在让你做副厂长就是为了将来铺垫，把艾达纺织厂交给你我才放心。”
蒋远方嘴角一勾，盯着杜仁华，“你这是开玩笑的吧？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做销售员挺好的，还是销售员这个岗位适合我。”
杜仁华一脸费解的看着他，“远方，我们认识也有十几年了吧？到今天我都看不透你。
但我知道你对纺织厂是上了心的，要不然尼龙布的配方你也不会千方百计的帮艾达弄到手，既然你想艾达纺织厂变大变强，为什么又不愿意做厂长呢？
如果坐到高位，才有更多机会施展你的才华，你做销售员就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
蒋远方马上打断他的话，“老杜，打住，如果你不让我做销售员，我就辞职，我再重申一遍，尼龙布的配方跟我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艾达能够有今天的规模都是你老杜的功劳。”
杜仁华一噎，最后无奈的摇头，“你就是一头犟驴，谁都把你拉不回来。
你就想游戏人间对吧？好，我不打扰你。”
蒋远方立即眉开眼笑起来，“老杜，这么做就对了。
这个月的货出来了吧？全部给我，我要五天之内走水路运到汉城去。”
杜仁华一脸诧异，“全部要？这个月的产量可不低。”
“全要，和之前一样，先给一半的订金，货到之后再付另外一半，到时候我会带着货款一起回来。”
杜仁华的眉头凝了凝，然后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要这么多，最近有几家服装厂找到我，都说要我们的尼龙布。我已经答应各给他们三百匹，艾达十天的产值已经被预定了。”
“现在市面上有一种裤袜很火，应该就是用我们厂里的尼龙布做的，以至于尼龙布也火了起来，下个月我们再增加三条生产线，到时候……”
蒋远方一脸阴郁，快速的开口，“我等不了下个月，把那些预定给取消了，我手上的老客户，不能对老客户没有信誉。”
那些服装厂要尼龙布能干什么？
肯定是要仿制裤袜，他是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要知道现在沪市所有黑市买的裤袜都是经他的手，在他还没有赚够之前，绝对不想让别人染指。
杜仁华不带犹豫的，“好，依你，我立刻给他们几家退信，反正我们艾达也没有收他们的订金。”
从厂长办公室出来，蒋远方紧了紧衣领，冒着风雪朝厂门口走去。
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人，笑盈盈跟他打招呼，“小蒋，没出差啊？
天气这么冷，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喝酒去。”
蒋远方眉心一皱，表情极为不耐烦，这个人最近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每次故意跟他套近乎。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冷着脸回答道：“不去。”
谁知道熊旺拉着他的手臂又殷勤相约，“给哥一个面子嘛，咱们可是好不容易才碰一次面。”
蒋远方用力的将手臂抽出，暴躁的道：“跟你熟吗？好狗不挡道。”
熊旺：……
眼底闪过一抹阴狠。
玛德，不就是一个销售员吗？拽什么拽？
老子搭理你是给你天大的面子。
这时，一个职工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道：“熊副主任，蒋远方可是厂里最不好亲近的人物，如果不是他的业绩好，估计早就被赶出去了。”
熊旺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踏马的，老子今天是真晦气。”
职工麻皮又神神秘秘的说道：“我们吴主任跟蒋远方的关系似乎不错，好像经常在一起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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