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下，时间和空间都被压缩，他获得了此世间唯一的急速。
一瞬间，他鸟瞰世间的繁华，直至万千像素压缩成一个点，热闹变成了静止的模样。
他在倒退。
倒退中，他见到世界层层叠叠，像无数面镜子被打破，镜面间曾有无数个世界堆叠，最后破碎的镜子后出现了本源的世界。
他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
远到他的灵光抛弃了这具肉体。
他看到“他”身在一处一望无垠的“世界”，“他”像一粒微小的尘埃；他的视线获得了解脱，光速在他看来像是静止。
这个“世界”太大了，大到没有边界。
“他”又太小了，小到只剩一个点，比一个点还小，小到“消失不见”。
但世界还是看不到边界，依然是一片光滑的平整。
他觉得自己还在倒退，视线的范围越来越大。也许只过去一瞬，也许经历了难以估量的岁月，他终于见到了“世界”的第一条边界线，一圈斑驳的纹路。
纹路飞快缩小，新的更大的斑纹，挤入他的“视线”。
越挤越快，越挤越多，庞杂的花纹像是过载的信息冲刷他的大脑，乃至灵魂……他早就分不清“他”所在的是哪一块微不足道的斑点。他觉得眼花。他只想逃避这过载的洪流，但他已经连逃避的意志力都没有了。他变得痴呆，又有些麻木。然后他感觉到深深的绝望——“他”只有一个人。
这么大的“世界”，他只有一个人。
恍惚间，他看到“世界”出现曲率的偏折，就像宇航员升空见到了地球的轮廓。他看到了“世界”的一隅，南北极在上下平行，不对！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一个球，它就像……就像一根细枝。
可不是细枝吗，连着一片树叶，无穷的斑纹组成了叶脉上的一个点。
这是世界的脉络啊！无数平行的世界沿着叶脉延伸展开。
终于，虚弱的灵光感觉到无尽的寒意，那是灵魂抵达了绝对零度。
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临终前出现的幻想。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朵电子云，随着抵达绝对零度，滩成爱因斯坦凝聚态，概率面积无限大，包裹整个宇宙——无数平行世界的“他”与之共鸣——“他们”在各个安好的世界自由栖憩，生老病死。
他在世界之外的四维时空释怀……
而他的身后，那比细枝大得多的粗枝上，伏着一只蝴蝶，蝶眼如是观己。
他，一眼坍缩。
无数平行的世界再没有“他们”的身影，全部湮灭。
他绝望地转过身来。
一树，一己，一蝶观。
但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
“啊——”丹从噩梦中醒来。
“……”
巫山竹柏影，晨光微醺，大道通坦，但不见掌圣老人。
丹头痛欲裂，问道记忆有半边空白，心有余悸的喘息道：“……出来吧。”
布谷鸟在林子里打鸣，无人处灌木丛“簌簌”作响，一名估摸着及笄年华的少女在他侧后的树下显现，未曾问题抢先言：“欸，先说好，我可没有偷懒哦，圣子大人。”
少女在清晨的阳光中笑靥如花，“您稍等，我马上就来！”
于是在丹的灵视中，她端水、生火、做饭，麻利地烹起早食，期间还端来了洗漱的热水。
但似乎有些怕他，只将面盆放在一边，又要匆匆离去。
“等等，掌圣老人呢？你又是谁？”丹见她莫名的像是要逃跑，有些想笑，“我有这么可怕吗？”
“圣子大人，掌圣老人叮嘱过我，千万不要与你对视。”少女闭着眼睛，双手比作两勺，“不然就会被你吃掉……我还小，没有什么战斗力，在前线只是最末游的哨巫，肯定打不过你。”
丹眼睛睁得老大，“我什么时候吃过人？他老人家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真的？”少女将信将疑，但还是不肯看他，“哎呀，面要煮糊了。”便飞快地跑去土炕边忙乎起来。
晨风吹来面食的醇香，丹瞥了眼少女姣好的背影，看着竹篾编织的脸盆，热水清澈，啧啧称奇。
一招手，水流从盆中接引成缠龙，洗过全身，顿时觉得清爽。丹闭上眼睛，灵视再次在心底呈现，山上的林子，山间的小道，少女的身姿，布谷鸟与早起的虫……一切纤细可见。
息听天地，是为元境。
原来大道是这般模样……但是他很快皱起了眉头，在灵觉扩张后，巫山之外是荒山，大地萧条，风中弥散着血腥的味道。
少女端来蛋煮面，雪白的鸟蛋像一粒粒汤圆，“圣……你要去哪？”
青光一闪，廉丹已消失在巫山坡下。
女孩一跺脚，将碗放到一旁，再盛了一碗汤水自己吃了起来。
——
乌成穴，是隐土北部中央的大盆地，距离巫山仅有两座大山阻隔，因为“大人们”看到这次圣战的终场有极大概率在这，故有众巫士值守。
与隔壁两座连绵的大山脉相比，巫山简直小的可怜，完全就是一座小土包。当然，丹也并不觉得这里就是真正的巫山，毕竟，“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大名鼎鼎的巫山怎么会是如此落魄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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