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州的天气终是开始转暖了，山上微风轻拂，带着丝丝暖意。阳光逐渐爬上了山腰，透过新帖的窗纸照进屋里，变得温润柔和。
莫筱雨微微转醒，半眯着眸子瞥了眼窗外的阳光，已日上三竿，时间不早了，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又是一天……”
她起身换了件略薄一些的衣服，将不算长的头发全部挽起，拿了一条玄青色的粗布条随意一绑便出了门。
苏溟正巧立在院子正中伸了个懒腰，见她出来，展颜一笑道：“莫姑娘，早啊。”
莫筱雨微微点头：“早。”
苏溟探头看了看她身后，疑惑道：“今日怎么不见素荠姑娘，真被你赶走了？”
莫筱雨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早上走的，见你还在睡便没扰你。”
苏溟抬起手掌立于嘴边，压低声音道：“啧啧啧，你不会真有什么隐疾吧？这么着急，都不让人家睡个懒觉再走，你倒是送完人家就回来睡回笼觉了，不厚道。”
“你！”莫筱雨狠狠地一咬牙，大步上前高举右手便要一个耳光扇过去，电光火石间却被苏溟一把抓住了手腕。
“诶，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今天要陪我去卖新衣，我这要是顶着个五指印跟你走在街上，也不是光丢我的脸不是？”苏溟笑得越发灿烂得意，让莫筱雨想抽他的心不减反增。
高举的手掌渐握成拳，攥得指节突出发白，莫筱雨低头咬了咬牙，大力甩开了苏溟的手，吼道：“男女授受不亲！”
苏溟的表情略显无辜，看着快步走开的莫筱雨，忍不住嘟囔道：“隔着这么厚的衣服，算哪门子的‘亲’啊。”
莫筱雨听见苏溟的话顿住脚步，背着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走！”
“走，走？饿着肚子去啊？”苏溟惊道。
莫筱雨随手丢了一块粟饼给他：“路上解决。”
村中的集市还算热闹，虽不及京城西市繁华，但也是应有尽有，三两声叫卖响起，很快便淹没在了人群中。
苏溟紧跟在莫筱雨身后走着，集市上的人不少，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背影，生怕走散。
“叶家的！挺长时间没瞧见你了，今天下山来是给小子买点好吃的？”一位背着孩子的妇女见着莫筱雨，脸上一阵惊喜，拉着她聊了起来。
“不是，就随便看看。”莫筱雨淡淡一笑。
“哟，今日怎么有如此闲暇，也是该适当休息休息，没个男人撑着这日子是不好过啊，要不我陪你走走？”妇女在一旁一通感叹，莫筱雨倒是半个字也未听进，只当她说的不是自己。
“不必了，我就自己走走便好，过会儿就回去了。”莫筱雨脸上挂着礼貌的笑，要是在平时她倒是很乐意，只不过今天身后还有个麻烦在。
“嗯，那你多保重，山上冷，别给你家小子那么快换春衣。”妇女语重心长地道。
“嗯，谢谢七姐，你也多保重。”莫筱雨道了谢，看着妇女走远，隐没在人群中。
“那是你姐姐？”苏溟从后面走近，声音突然从莫筱雨头顶传来。
刚刚看妇女跟她聊的正欢他不好靠得太近，所以故意拉远了与她的距离，只能用眼睛紧跟着她。
“噗！”莫筱雨听到他问话，一个没憋住笑了出来，“不是，七姐啊只是个称呼，她叫七娘，我就跟着村子里的女人喊她七姐，我在家里都没排到第七个，还会有第七个姐姐，哈哈……”
莫筱雨笑了两声便笑不出来了，笑容僵在脸上，脸色变得很难看，一瞬之间，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她闭上眼睛甩了甩头，回头冲苏溟一笑：“赶紧走吧，前面就到了。”
苏溟紧紧地皱起眉头，脸上是他很少露出的神色，很陌生：“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莫筱雨苦笑道：“你别用那种表情盯着我，怪瘆人的，我没事，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多想了。”
苏溟沉默地跟着她走了一会儿，终是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家里……”
“我们到了，”莫筱雨停住脚步，打断了苏溟还未问出口的话，转过头，“咱们进去吧，俞师傅人很好的。”
苏溟没再说话，跟着她迈进了门槛。
老者瞥见照进门口的阳光明灭变化，从桌旁抬起头来。进门的两人背着光，只在门口投下了两个剪影，老者眯起眼睛仔细辨认才勉强看清了先迈进来的女人：“小列？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啊。”
“俞师傅，跟您说了好几次了，我不姓列。”莫筱雨有些无奈地笑着，语气中竟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撒娇。
“哈哈，那你这小丫头倒是告诉我，你姓什么啊，要不然让我这老头子叫你什么？”老者看着逐渐靠近桌案的莫筱雨，慈爱地笑着。
莫筱雨有一瞬间的停顿，抿了抿嘴唇，刚想开口，身后忽然响起男人浑厚有力的声音：“她姓莫！”
苏溟走上前来对老者微微躬身行礼道：“俞先生，在下苏溟，我们是来卖几件新衣的。”
老者这才注意到莫筱雨身后的男人，男子年岁不大，与女子相仿，已渐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一双自带笑意的眼睛，让眉眼间带了些许痞气。
“哦哦，在我这儿不用这么多虚礼，就跟自己家一样，小莫还是头一次带相公来啊，这一看还真是郎才女貌啊。”
俞老改口倒快，这一番话惹得两人都是一愣，眼中一丝慌乱闪过，脸颊更是双双泛红，还好屋中光线昏暗，两人都没有察觉到彼此的异样。
莫筱雨平复了一下心情，抢先开口：“俞师傅，你误会了……”
“那就请俞老给我和娘子裁上几件良衣了。”
苏溟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解释，惹得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脚便要踹到他腿上，苏溟巧妙避过。
趁着俞老进了内间选布，他凑到莫筱雨耳边轻声说道：“你同帮你照看孩子的沈夫人说我是你夫君，你这撒谎也要把谎圆好一点，怎么能又跟别人说不是呢？”
温热的呼吸随着苏溟的话语不断喷洒在莫筱雨的耳廓，耳根不自觉的渐渐泛红，很快整只耳朵就如同被火烧着一般，红得发烫。
她赶忙推开他，向一旁挪动几步，与他保持着三尺之远，干咳了几声，冰凉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耳朵搓揉着，不再去看一旁的苏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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