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种僵硬尴尬的氛围没持续多久，老者便从里间绕了出来：“料子选好了，你们看看，如果都不喜欢可以再挑挑。”
“不用麻烦了，俞师傅。我们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用最便宜的布就好。”莫筱雨看着面前的几匹颜色鲜亮的粗麻布不知道该作何感想，脸上一阵红晕，不断地绞着手指，囊中羞涩，她实在是买不起。
“唉，你这丫头，要不是每年布价变动，我都要怀疑你所有的衣服都是一个颜色了。有时候手头要是没那么紧也买些好看的布料，你才十五，总是要打扮打扮的。”
老者语重心长地劝说着，但见莫筱雨半晌没说话，无奈地叹道：“算了，就依你吧。”
老者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了看苏溟，三两下便记下了尺寸，又转头看了看莫筱雨道：“你的尺寸有变，看来是长高了不少啊。”
莫筱雨干笑两声，开口制止了老者继续记她的新尺寸：“俞师傅，我不用，您给他做一件就好了，我去年的衣服还可以穿。”
老者抬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收了笔，叹了口气道：“好好好，都依你，明日未时来取衣服吧。”
苏溟拧着眉头看着她，眼睛里的情绪让人琢磨不透，倒似是有些后悔要她赔衣服。
莫筱雨点了点头，付了钱又道了谢，几乎是逃跑般地拽着苏溟离开了屋子。
集市上的人相较刚刚来的时候已经少了不少，周围变得有些冷清，苏溟想找些话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默默跟在莫筱雨后面往山口方向走，心里盘算起自己还能在这里待上几天。
“衣服也买了，我也不欠你什么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莫筱雨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让苏溟一下子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地抬手，隔着布料摸了摸身上缠着绷带的伤口，心道，自己正盘算着还能休息几天，这莫姑娘就又要赶他走了。
前路凶险，以自己现在的情况什么也做不了，怕是这一走，就没命回邰奚了，于今之计，便是撒泼打滚也要求这姑娘留他。
想到这儿，苏溟挑了挑眉，委屈道：“莫姑娘就这么讨厌苏某，天天催我走，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再说了，我这不是还欠你个救命之恩嘛。”
“救命之恩你打算怎么还，你个大男人还能以身相许不成……”莫筱雨猛地顿住，抬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不再出声。
苏溟倒是不介意，接过了话头，笑道：“以身相许也太俗套了吧。”
“我救你也没打算让你报恩，救你那天还有一帮人拿着你的画像闯进我家，我这么多天没问你的身份来历，不代表我不在意，你若能赶紧离开，也算是报了这个恩了。”莫筱雨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
苏溟盯着她的脸呆愣了一会儿，突然冷笑一声：“原来你赶我走是因为害怕被牵连。”
莫筱雨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淡：“对，我就是胆小怕事。我不过是个山野村妇，平时打两条鱼种种地，过平静日子，不想掺和你们这些利益纠葛的打打杀杀，像你们这些人，我自然是能避就避。”
“那你为什么还留着那柄剑？”
苏溟微低着头，莫筱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你既然如此胆小怕事，为何还要留着它，即便再不清楚其中原委，经过我的警告你也应该明白这把剑会带给你的麻烦比我多的多。”
莫筱雨没有说话，突然提及此事，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苏溟见她迟迟不开口，细眉微拧，迈步逼近莫筱雨，眼神凌厉如刀，声音低沉：“你到底，跟这把剑的原主有什么关系？”
莫筱雨听闻此问反而心下一松，抬头看着他，展颜一笑道：“什么关系？我连这原主是谁都不知道，能有什么关系。不扔不过是用着称手，况且一把剑比一个人好藏多了吧。”
她刚欲转身，突然似是想到什么，脸上摆出一副好奇的样子：“你们一个两个都对这把剑这么在意，这原主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啊。”
苏溟看着她眼中好奇的光彩，一时语塞，脑海中有一瞬的空白，随口道：“没什么，只是个罪犯而已。”
苏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莫筱雨如遭雷击，原来在世人眼里，“她”一直都是个罪犯。
她真的很想笑但又笑不出来，只能深深地低着头掩饰自己脸上奇怪纠结的表情。
“所以，”苏溟上前将手搭上她的肩膀，“我希望你明白，这把剑很危险，扔掉它吧，就像你赶走我一样。”
莫筱雨咬着嘴唇，听着苏溟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猛地攥紧了拳头，大声喊住他：“我可以不赶你走！”
苏溟顿住脚步回过身，略显惊诧地看着她，莫筱雨则回头道：“但前提是，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被人拿着画像追杀，回答若让我满意，我便让你留下，你，答不答应？”
苏溟干笑一声：“我有的选吗……我答应你，这两天还是要麻烦莫姑娘照顾了。”
莫筱雨敷衍似的朝苏溟一笑：“好说。”
莫筱雨看着他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逝，她眼眸微眯，审视的目光紧跟着苏溟：如果苏溟识得那柄剑，还对此死死揪着不放，那他……他会是谁呢？
京城信远侯府
一黑影立于案前，微躬着身子禀报着：“禀二公子，三公子已经好几天没有消息了，明府那边也没什么动静，是不是要派人去寻……”
“等你禀了我再去寻，叔暝还不知道要多受多少罪，人我早就派出去了……以后像这种事多动动脑子。”云煊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挥手让他离开。
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踱步到房间一角的书架旁，手随意地搭上书架上的一本书，叹了口气，但愿他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也但愿那些他不该遇到的人不要出现。
可惜，那些本不该发生的事，一件都不会少。天，从来不会顺遂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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