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崇钧一进房间，发现老太太正靠在床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迷茫。
见人好好的，他下意识松了口气。
再看福宝儿那边，他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陆崇钧脸皮再厚也不会在长辈面前搂搂抱抱，他将福宝儿半拖半抱抱了出来：
“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成这样？”
福宝儿哭得满脸通红，双手紧攥，上气不接下气。
她哪里这样哭过，一时间陆崇钧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
“别哭，别哭。”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福宝儿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奶、奶奶，她把我，认成、认成妈妈了！”
她早上喊奶奶起床，奶奶清醒以后就拉着她的手，喊她老四家的，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奶奶又去摸枕头底下。
摸了有一会儿，却没摸着，奶奶便着急要爬起来自己找。
这突然情况太有冲击力，彼时福宝儿仍惊得不敢置信，她将奶奶扶着坐起来，还尝试跟奶奶说自己是福宝儿，岂料奶奶似乎就听不见她讲话，一直在摸枕头底下，边摸还边说‘我的钱呢，去哪了’。
福宝儿半是惊愕半是惊吓，再也绷不住便哭出了声。
陆崇钧闻言叹了口气，将她揽在怀里抱着。
对于老太太现在的情况他早有预料，恐怕识人不清这种情况也不只是今天才出现的，之前估计也出现过，只是陆家人大概是怕福宝儿学业上分心，一直就没告诉她。
“怎么办、怎么办，她都不认得我……”福宝儿痛苦得几乎喘不上气，她接受不了奶奶有一天会变成这幅模样，更接受不了她还会有更不好的情况，光是想一想，那种绝望和难过就如潮水一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溺毙其中。
陆崇钧将她从怀里推出来，捧着她泪流满面的面庞，“她记得你的，她最爱你了，怎么会忘记你。”
“只是她现在病了，暂时想不起来你，但她即使病了，最爱的人也还是你。你相信吗？”
成串的泪珠不停坠落，福宝儿喉头哽得说不出话，只能不住点头。
“你要坚强，她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说完这些，陆崇钧站起身，闭了闭眼，终是没能狠心将最坏的情况说出来，只是说：“我进去给奶奶喂饭，你平复一下情绪，等会奶奶可能就好了，不要让她看出来。”
大约一刻钟之后，等福宝儿再次进入房间之后，老太太笑着招呼她：“老四家的，快过来。”
她还是没好，福宝儿失望又难过，但她还是笑着应下，只是那笑容格外晦涩。
“快坐下。”老太太枯瘦的手拉着她，福宝儿看着她们祖孙两个人的手，又忍不住鼻头一酸。
陆崇钧出声，“娘，您又藏什么好东西了？还背着儿子。”
他倒是很能代入角色，福宝儿骤然听了一耳朵，酸涩的情绪瞬时被哭笑不得冲散些许。
“我能藏个球，没心肝的东西！边去！”老太太一向对儿子没有对媳妇儿的好脸色。
听到她尚还中气十足的骂声，福宝儿的心情顿时晴转多云。
没事，不就是老年痴呆，只要奶奶一直好好的，就算不认得她也没关系。
这么想着，她手心里骤然被塞入一个薄薄的本子。
是一个存折。
老太太趴在她耳朵旁边，“这是我攒下的钱，拿去吧，福宝儿还小，这些都给你们娘俩补身体。”
“拿去吧，藏好，不要叫其他人看见了，老四也不行。”
福宝儿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存折，老太太像是累了，把存折塞进她手里就躺了回去。
陆崇钧赶紧给她把被角掖好，“再睡一会儿就不能睡了，等会带您去客厅里看西游记。”
老太太似乎嫌烦，挥了挥手连眼睛都没睁开。
陆崇钧见状拉着福宝儿出去。
福宝儿将存折本捂在心口，嘴角刚往上扬，眼泪霎时间就止不住地往下滑。
陆崇钧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做。
她需要自己过这道坎，其他任何人都帮她都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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