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主任摆摆手，止住了小卫的唠叨，对白斌说：“这个是不可能了，你让她及早另谋出路吧，不过整个定东市的所有绒衫厂肯定是不会要她了，我们都是互通声气的。”
从绒衫厂出来，白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凭空多了两万元的高利贷，让他肩头的担子更重了，远忧近虑，总是让他无一刻轻松。
回到自家院门口，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停着几辆小轿车，还有一些人，有的聚在一起说话，有的拿着仪器在测量着土地。
那些人有的是镇上的，有的白斌不认识。
白斌奇怪，便走过去，看到房东沈自来也在那里。
“沈叔，这是在干什么？”
“这里要建个工厂，生产电线杆上的瓷瓶子。”沈自来说，“他们在丈量土地呢。”
“啊，那太好了，咱们镇上终于也有了工厂。”
“可不嘛，”沈自来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据说投资还挺大的，咱们也能跟上沾沾光。”
向远处指了指，“我那里还有二亩地呢，正好在他们征地的范围里。”
“那他们给你钱吗？”白斌并不是很懂这些。
“当然给呀，还不少呢！不知道他们说的准不准，要是按那个标准，我这二亩地能得到十来万的补偿款。”
“那祝贺你了沈叔！”
“可惜，”沈自来回头指了指白斌家租的那套院子，“如果这套院子能拆，那就更好了，房子比空地补偿得多多了。”
话锋一转，“不过也没关系，水涨船高，这里有了工厂，我的房子也就坐地涨价了。听说市里要开发这里，要在这里建设羊绒产业园区，市区也要整体东移，以后的沈甸镇和市区就连为一体了。”
听到这一信息，白斌是由衷地高兴，虽然他家没有征地和拆迁之喜，但是这里繁华了，他家自然也能享受到红利，最起码买菜的人更多了。
然而他高兴了没一分钟，沈自来就浇了他一头冷水。
“小白啊，我这房租可是要涨了。”
“沈叔你别呀，”白斌连忙说，“你这征地挣了这么多钱，还在乎这两钱？”
“话可不能这么说，”沈自来指着丈量土地的那些人，“这里工厂一建起来，工人们就要租房，我这房子离工厂最近，价格能低吗？”
“那说不定人家要自己盖宿舍呢。”
“有愿意住宿舍的，也有愿意自己租房的，宿舍是集体宿舍，拉家带口的怎么住？”沈自来说着，忽然想起一事，“哦对了，小白，你的租金已经欠了快二十天了。”
“是呢是呢！”
白斌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他是前年腊月二十四付的一年租金，按理说去年腊月二十四就该付第二年的租金了，可是那几天自己每天忙着寻找姐姐，根本没顾上考虑这些小事。
“年底忙忘了，对不起沈叔，”白斌赶忙掏出钱，数出四百，“我现在给你！”
沈自来却不接钱，摆摆手说：“小白，现在可不是这个价了！”
“那，是多少？”
沈自来沉吟道：“我那房子最适合全家住。别人家随便一间南房就要百十来块钱的，我家这整套院子怎么也得三百一个月。”
白斌暗叫一声苦，一下子竟翻了将近十倍。
心中不由自责去年年底没主动交房租，如果交了，沈自来也就不好涨价了，至少还能以那个价格再住一年。
可是那几天，人命关天，谁能顾得上这些？
“沈叔，”白斌陪着笑说，“你这也太狠了吧，一翻手给我涨了十倍，涨点行，少涨点。”
“就是这个价，要不你去别处租吧。”沈自来板起了脸孔，话也说得很生硬，“你腾出房来，我正好收拾收拾。”
白斌可不想去别处租，一是搬腾得麻烦，二是镇上的房子，数这套老旧，就算沈自来涨了价，也比租一套镇上的新院子便宜一些。
现在哥哥退了学，姐姐没了工作，一家七口人全在家，不租一套院子根本住不下。准确地说，是八口人。
没办法，白斌只得厚着脸皮说好话，可是腰粗起来的沈自来话也说得硬了。
“不行不行，别你烦我了，要租就是那个价，不租就腾房。这欠下的二十来天，你给我一百就行。”
“沈叔，这二十来天还是去年的价吧？”
“什么去年的价？”沈自来生气了，“去年的早到期了，从腊月二十四开始就按涨价后的算。”
“那你事先也没说呀。”白斌仍是陪着笑，“沈叔你可不能耍赖呀。”
“我说个球！”沈自来发火了，“年底我去你家七十二趟了，你躲着没一次在家。本来你给那些债主结账的时候，我就想过去跟你收租，但想想，你忙得什么也似，我就不给你添乱了。你现在给我来这套，哼！”
白斌无言以对了，这确实是自己的问题。
“好吧，沈叔，那按年租，能便宜吗？”
“一年三千五，便宜一百！”
白斌默算了一下，现在全家也没有三千五，只能按月付。
“那正好，这是四百，一个月的租金，还有那二十天的。”
现在姐姐身体还没恢复，如果沈自来登门要房租的话，家里的丑事就会曝光，还是及早给了吧。
付完房租回到家，姐姐正坐在炕棱上发呆，孩子躺着炕上睡着了，父亲半躺在护理床上，满脸的不高兴。
白斌看到父亲，就不由想起秦万里说的那些话，心中一股愤懑之气欲喷薄而出，但他努力克制住了。
看到白斌回来，白文和白伟志的表情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快去看看你哥！”白伟志说，“一回来就把自己反锁在屋里，别出点什么事。”
白斌这时才想起，今天是初九，是白武被释放的日子。
“他死不了。”白斌淡淡地说。
“那如果万一呢？”白伟志吼道。
“万一他死了，我会风风光光地把他送走，纸火锣鼓一样不缺，墓子也是砖砌的，我借上高利把他埋了！”
“你，你，你”白伟志气得嘴唇发抖，“你这是说的人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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