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岑陷入了一片虚无之中，他回头，身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悄然暗行将他吞噬。
他看着一寸一寸靠近的黑雾，往后退了两步，后背突兀地撞上一堵墙壁。
是一块发着光蓝光的控制面板，控制台上，安静地趴着一个小人。
经历四次脑瘤病发死亡，尽管眼前的事物再超出想象，许岑也不会兀自慌乱了。
小人给他一种无法拒绝的亲切感，许岑静下心神，片刻，抬手，戳了戳小人昏睡的脑袋。
刹那间，空间剧烈抖动，控制面板发出耀眼的红光。
许岑被光线刺得闭上双眼，剩余漫漫的红意。
【任务对象触摸系统本体，激发记忆储存，请问是否接受记忆。】
“什么记忆？”
大盛的光芒黯淡，许岑眼睫轻颤，一双清亮亮的眼睛，黑瞳微缩，和面前的小系统大眼瞪小眼。
【你和祁续的记忆。】小爱看到本该被抹杀的宿主站在面前，滴溜圆的眼睛噙着泪花，伸出手，抱住许岑的手指，道，【事情的真相，你们经历五世……漫长的重逢。】
许岑茫然地颤动指尖，轻抚了下小爱的后背，在漫无边际的寂静中，缓慢地点了下头。
“好。”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但是一想到选择遗忘，心脏就跟刀尖搅动血肉般地疼。
下一秒，小爱幻化成一束白光，直入许岑眉心。
【对了，我叫小爱，你说过，你不会忘记我的。】
【一定要记得我啊，许岑。】
许岑挣扎地蠕动嘴唇，想问什么，眼皮却重得上下打架，沉沉阖上。
等眼睛再次睁开时，入眼是大片大片的白，雾凇沆砀，偶尔有一两只黑白相间的飞鸟于林中跳跃穿行。
不远处是一个简陋的小木屋，一身劲装的少年似乎感受不到寒冷，蹲在地上栽白菜。
他动作极为认真，脸颊便蹭了点湿润的泥土，鼻尖冻得微微发红。
那双黑如浓墨的眸子吸引了许岑，深邃漂亮的熟悉感让他大脑宕机一刻，大约两三分钟后，他才反应过来是从何而来的感觉。
这双眼睛，是祁续，他死的四次里，无论祁续的气质和容貌如何变化，这双眼睛始终一成不变。
刨土的人感受不到他的存在，许岑微微俯下身子，伸手想将祁续颊边的碎土擦拭，即将触碰时，祁续似有所感地抬头，幽深的双眸正好和许岑撞个正着。
！！
许岑心神一颤，僵着手指不敢再往前一步。
少年看清眼前人时，眸中清澈如一掬泉水，立马站起身，笑道：“师兄，天寒地冻的，你怎地下床了？”
许岑缓了一会儿，循着祁续的目光转身。
门口懒懒地倚着一个人，身形清瘦，肤色雪白，身上裹着一件厚得不能再厚的黑色大氅，帽檐边缀满了细软的绒毛，衬得那人唇色嫣红，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如枝头盛满厚雪的红梅，颤颤巍巍地蹙着眉，清丽之色让人眼前一亮。
细骨伶仃的手捂着胸膛，他往前一步，想要踩一下石阶上薄薄的一层雪，却被扔下锄头的祁续一把抱回屋中。
“放开我，我不要你抱！”
许岑学着他的动作按压了下胸口，虽然他们容貌不相似，但许岑直觉，这个师兄是自己。
祁续双手穿过“许岑”细瘦的双腿，将人一把捞起，不容置疑道：“风雪大，你本就身体不好，一个风寒，就能要了你的命。”
“许岑”全然不领情，在祁续怀里铆足了劲地拳打脚踢，愤恨道：“死了就死了，反正也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废物。我爹都不心疼我，将我扔到小山峰自生自灭，你一个五灵根的废物，来凑什么热闹？！”
“废物配废物，不是正好？”祁续嘴角噙着笑意，将拳打脚踢的人儿摁回床上，细心将被褥掖好，对上“许岑”生气发红的双眼，低低地笑了一声。
“好了，锦衣玉食也是过，粗茶淡饭也是过，反正也不需要你干活，你安心休息，好吗？”
“许岑”别开眼，声调降了几分：“我从前将你扔进妖兽笼里，折磨你，辱骂你，你都不生气的吗？”
“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你不想报仇，却对我百般好，是图什么？”
祁续松了手，眉眼晦涩不明，良久，他抬眼，看着“许岑”清秀泛红的面庞两分钟，自顾自伸出手，手掌覆在“许岑”冰凉的手背上，喉结上下滚动，身形往前倾了两分。
道：“师兄这般希望我报仇，那我便动手了……”
“许岑”如释重负地闭上眼，手指却紧张地蜷紧。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靠近的是温热的呼吸，羽毛般在唇瓣上轻刮着，声音愈来愈近，急促，缠绵，像潮水翻涌，拍打在礁石之上，一步一步引着人往深海走。
许岑站在一侧，睁大眼睛，看着祁续嘴角轻轻勾起，好笑地看着闭上眼的“许岑”，然后，郑重，轻柔地把唇印了下去。
“唔，你做什么？！”
“许岑”没想过事情会是这种走向，身形抖擞着往后撤，脚踝却被祁续擎住，往前一拉，被钳进怀中，入鼻满是冷松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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