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夜里，面具带着一点点暖意，她慢慢扣在自己的脸上。
眼前闪现出五彩缤纷的线条子，慢慢，在眼前聚成一幅画，偌大的华丽殿堂，灯光摇曳，杯盘交错。
穿着长襟织锦的官员们端着玻璃酒杯游走在人群中，相互说着庆贺的词儿，高高的台阶中央就是铁王椅，她两手搭在扶手上，看着寻欢作乐的男人们。
欢宴总是男人们的天堂，为她鞠躬尽瘁的女人们穿着朴素的衣裳躲在幕后，观赏着场中央的表演。
她指指幕帘，“卷起来。”
背后的侍女有些迟疑，她回过头，朱可香面有难色，“这，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
“女人……”
“她们是王倚重的重臣！”
“辅臣们会不会说三道四？”
“他们说得还少了吗？卷了再说。”
朱可香带着侍女离开铁王椅，她端着一杯烈酒，看着幕帘缓缓升起，幕后的女人们开始欢呼，继而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男官们面色诧异，一位貌似德高望重的老臣挤到前面，满面的惶恐，“王，王，女人不能议政，女人不能参加官员的庆典。”
她装作没有听见，将头扭向别处，两名侍卫将老臣挟出殿堂，女官们还有些别扭，站在原处不敢乱动。
穿成花蝴蝶一样的花妹妹挤过来，趴在她脚下的台阶上，酒意与欢快荡漾在花妹妹的脸上，“王，我想跳舞。”
“规矩一点，站在我背后看表演。”其实，她最担心的就是花妹妹。
朱可香对着花妹妹招手，花妹妹欢笑着站在铁王椅后，兴奋地扭着身子。
“王，她是妓女，不能让她脏了殿堂。”一个男臣高声呐喊，顿时，全场寂静。
她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恨不得将杯子砸到男臣的脸上，挑起眉问，“你怎么知道她是妓女？”
男臣哑口无言。
官员们面面相觑，梓若子慢慢饮一口酒，“从现在开始，户籍严格区分艺人与妓女，艺人和妓女与平民同等。”
因为一个花妹妹，户籍部有得忙，底下有人大声抱怨。
眼看欢宴就要泡汤，朱可香担心今日一事又引发朝堂旧患，她看着堂下老臣们，这些人被娇宠坏了，既要面子还要里子，这个王当得实在窝囊。
她对着秘书递了一个眼色，秘书递来一份诏书，三位重臣的母亲封为诰命夫人，四位重臣的妻子封为诰命，七位重臣儿子破格提拔入宫学。
莫大的荣耀封住了十四位重臣的嘴，眼睁睁看着那副意味着男尊女卑的帘子卷了起来，眼睁睁看着曾唱歌跳舞以博男人欢心的花妹妹站在铁王椅背后。
这边才按住，朱可香低下头耳语，“王，万兽王和大统帅打起来了，大统帅可能会输。”
“在哪，”她头也未回。
“练武厅。”
她起身从后门绕去练武厅，步子走得相当急，偌大的练武厅分站了两帮人，中央红黑两道影子纠缠一起，她听见了自己大统帅不均匀的呼吸声。
还好，自己来得及时，她松了一口气。
“梓鶸王赐酒万兽王和大统帅！”朱可香端着酒高声喝道。
两道影子仍旧难分难解，朱可香瞬间冲进两人中间，砰砰砰地一阵乱响，三个人分腿站在中央。
助威呐喊的万兽人不乐意了，骂骂咧咧起来，林浩天心不甘情不愿地谢恩，半长头发披在肩下，一身大红的织锦穿在他身上还不碍眼。
大统帅明显落了下风，若她不及时救场，面子真的丢得一干二净。
林浩天一口饮完酒，拽着大统帅就要继续分个胜负，她对着林浩天招招手，等他走过来，她低声说，“去酒会，有很多好酒。”
“太多人，吵死了。”
“你不就喜欢热闹吗？”
“我现在不喜欢。”林浩天很倔强地拒绝了，一回头就开始嘟嘟囔囔，“姓黑的，给我站住，分胜负再走。”
“林浩天，站住，本王让你陪喝酒。”她板着脸厉声喝道，林浩天慢腾腾地走过来，“你偏心，我不痛快，我回去了。”
他一甩手，带着万兽人走了，万兽人临出门对大统帅吹着不屑的嘘嘘。
她继续回到酒会，大统帅来向她敬酒，她凝视着大统帅惭愧的脸，“让人摸不透底细的统帅才能得到士兵的信任，你那两下子若非天下无敌，就给我收起来。”
大统帅垂下眼帘不敢说话。
真扫兴，髭狗蛋惹得她心烦，大统帅也不省心，回到书房简单梳洗一下，刚打开书，侍女说林浩天来了。
醉醺醺的林浩天一屁股坐在她的对面，一把盖住她的书，一对醉眼看着她，“你怕大统帅输，你耍心眼，男人就要比个高低。”
“你是万兽王，他是梓鶸国的大统帅，你们俩都是天下英豪，何必要分个高下，让人说长论短。”她微笑着看着他，“大家都给一点颜面，以后见面好说话。”
“如果我要输了，你会来救我吗？”他不高兴地大声嚷嚷，“就是你自私，你怕丢面子。”
“当然会。”
“为什么？”他一下子往前趴了半个身子，一对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她，酒气夹着他的气息喷到了她的脸上。
她看着他带着酒意的眼睛，“因为我不想你输。”
“你真多情，不想他输，也不想我输。”
“这不叫多情，你用错词了，多情用在男女之间。这叫平衡。”
“我不管，你就是多情。”林浩天耍起了赖，取了她的笔和纸，歪歪扭扭写着梓鶸王多情。
梓鶸两个字笔画复杂，他构建不好，一看就是木辛弱鸟四个字。
侍女撵不走林浩天，他带着醉意在书房里转来转去，发现墙上的面具，摘下来左看右看，挺新奇，戴在自己的脸上，又摘下来，吐吐舌头，“好神奇，戴上它就觉得浑身都有力量。”
“你喜欢，我送你一副。”
林浩天戴着面具躺在她的卧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不一会打起了呼噜。
她揭下面具，看着他俊朗的脸，喃喃地说，“林浩天，天下我都可以给你一半，更何况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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