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过于坦荡，江恪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但愿他师傅没有看穿他的真实想法。
“奈奈，取出心头血是不是很痛苦？如果是的话，我宁可你不要救我……”
陈近嚣也看出了闻奈的犹豫，他心里很是窃喜。
他不是为了活下来才接受闻奈的心头血，而是为了成全她的心愿。
但如果闻奈动摇了，不肯救他的话，他自然是欢喜的。
他依旧不愿意看到她为了他而死。
闻奈看着陈近嚣，笑着说：“不痛苦的，很快就能取出来的。”
她一开始接近陈近嚣，确实是为了了结这段天道降下来的羁绊，也为了之后能够修道成仙。
但现在，她只是单纯地想让陈近嚣活下去。
她轮回了这么多次，这一世终于让她找到了小沙弥。
这么宝贵的机会她要是错过了，下一次轮回不知道又要等上多少年，而小沙弥依旧会生生世世遭受先天性心脏病的折磨。
她不愿意看到小沙弥再被心脏病折磨了。
就算当不成神仙，一直当一棵槐树精也挺好的。
想到这，闻奈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催动灵力，把额头中间的心头血取了出来。
一滴小小的血珠躺在闻奈的手心里，她满脸温柔地看向陈近嚣，声音又轻又软，叹息道：“小沙弥，我总算能把心脏还给你了，真好。”
用了对方千年的心脏，终于在这一刻物归原主了。
“奈奈，我……”
陈近嚣脸上百般不愿，但还是把闻奈喂给他的心头血吞下去了。
亲眼看着他吞下去，闻奈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千年的羁绊，终于在这一刻了结了。
她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胸口处一阵不适。
喉咙涌上一股甜腥味，闻奈迅速转过头，鲜血从她嘴里喷了出来。
没了小沙弥的心头血，再加上本就受了重伤，她这副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
见状，江恪连忙上前，扶住了她虚弱的身子：“师傅，你怎么样？”
闻奈用袖口擦掉嘴上的鲜血，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
原本脸色惨白的陈近嚣，被喂下心头血之后，面色瞬间红润起来，心脏处的不适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能感受到自己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与此同时，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中。
千年前，他身穿一件袈裟，寺庙里火光冲天，他往后院里逃去。
但终究没逃过敌人的魔爪，被对方用剑刺穿了心脏，倒在了一棵槐树下。
那棵槐树，想必就是闻奈了。
紧跟着，他的思绪跳到了另一个画面，是在一个黑漆漆的坛子里，他冒出一个脑袋，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闻奈。
之后，他脑海中闪过一幕幕他与闻奈朝夕相处的场景。
直到他跟闻奈被那茅山道士所算计，她拼了命地把他救出去。
最后，他的灵魂回到了身体，把带着他出生入死的闻奈忘得一干二净。
“舅舅，师傅晕过去了！”
江恪急吼吼的声音，拉陈近嚣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
陈近嚣反应过来，厉声道：“快叫医生！”
手术室门口。
陈近嚣穿着一身病号服，在门口来回踱步，心中烦躁不安。
明知道闻奈是妖，人类的医疗器械根本治疗不好她。
可他还是想要试一试，万一闻奈能够活下来呢？
江恪坐在走廊的院子上，把头埋在膝盖里，颤抖着声音，呜咽出声：“舅舅，你说师傅她会不会就这么……”
陈近嚣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夹着不易察觉的抖意：“不会的，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说话间，手术室门口的红灯暗了下来。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陈近嚣快步上前，询问医生情况：“她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说：“病人身体太虚弱了，需要好好静养。”
话落，闻奈被护士推了出来，送到了VIP病房静养。
……
翌日。
“疼……”
闻奈醒来的时候，浑身乏力，疼得厉害。
她能感受到，取出心头血之后，她这副身体迅速衰败下去。
原本取出心头血之后，还能有七七四十九的时间，但她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撑不多多长时间。
一直趴在她床头的陈近嚣，听到动静，立马抬起头来，握住闻奈的手，轻声道：“奈奈，你醒了，你怎么样？还能撑下去吗？”
闻奈取出心头血之后，她的生命体征持续下降，医院也束手无策。
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陈近嚣就是无法接受。
闻奈为他付出了那么多，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小沙弥……”
闻奈转过头，看向陈近嚣的时候，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她再次看到了陈近嚣眼里蕴满了的深情以及爱意，毫不掩饰。
闻奈迟疑道：“你都想起来了？”
陈近嚣轻轻点了点头，话语含着无尽的懊悔：“你把心头血喂给我的时候，我就都想起来了，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误解你了……”
闻奈嘴角微微勾起，轻声细语地安慰道：“没事，你这么谨慎是好的。”
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又接着说：“江恪赵璇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提到这两人的名字，陈近嚣脸色骤变，漆黑的眼眸泛着血色，一身威压，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男人低沉的声线，宛如人间厉鬼，夹着无穷无尽的恨意。
若不是江城等人，闻奈也不会这么快就把心头血喂给他。
他本可以撑多一段时间的！
见陈近嚣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闻奈握紧他的手，语重心长地劝告道：“你要记住，适当惩罚可以，但不能越过法律的底线，会遭到业障反噬的。”
在人世间就得遵守人世间的规则。
闻奈的声音，犹如一阵春风，吹灭了陈近嚣心中的怒火。
他看向闻奈的时候，眼里的戾气早就消失不见，只有深不见底的温柔。
“奈奈，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我心里还是清楚的，但要是让他们只在牢狱里度过一生，就太便宜他们了！”
说着，陈近嚣眼底划过一抹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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