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辛柚宁依约前往黄将军府上，给冯夫人看诊。
一进黄府，赫然就是一副狮子腾云的照壁，庭院里摆着罗汉松盆景，典型的武将府邸。
而冯夫人的卧房，却锦帘垂珠、瓶插香花，榻上还铺了金钱蟒条褥，非常富丽堂皇。
辛柚宁刚放下药箱，黄金龙就紧张地站在旁边，一瞬不动地盯着看。
虽然外头把辛柚宁的医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但他觉得多半都是吹嘘，这么屁大点的丫头片子，会治个什么病？
不盯着点，万一给他大嫂治坏了怎么办？
“这是看妇科，黄将军还是回避为好。”
见辛柚宁不客气地赶人，冯夫人忙推黄金龙。
“你个胡子拉碴的大男人杵在这里算什么回事？快出去！”
黄金龙离开之前，还不忘嘱咐。
“大嫂，万一出什么事，你就叫我！”
辛柚宁满头黑线，这说得好像她随身会抽出一把菜刀，捅他大嫂一刀似的。
“金龙他不会说话，柚宁你别介意。”
“怎么会，长嫂如母，夫人好福气。”
辛柚宁手指搭上冯氏手腕，号完脉，她又问了冯夫人的饮食、作息以及行经情况。
冯夫人生活习惯很好，吃口也好，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可有一个大问题，她虽然还没绝经，但每月葵水的量极少，说明排卵已经不太正常了。
冯夫人见辛柚宁表情凝重，不免失望。
“是不是怀不上了？我也知道我这把年纪……”
“别的大夫肯定没办法，但遇到我就有可能。”
“那……你有几成把握？”
“八成吧……”
这比她预估的高多了，冯夫人激动得双手发颤。
虽然不想泼冯夫人冷水，但辛柚宁还是得提前告知她。
“只是夫人毕竟有了年纪，生产风险很大，如果到时候生不下来，我就需要为您剖腹，您敢吗？”
剖开肚子，那人还能活吗？
冯夫人心里不免打鼓，但她还是咬牙道。
“我这辈子的梦想就是当妈，为了这个死而无憾！只是先不要告诉金龙，你别看他五大三粗的，事关亲人，胆子却比耗子还小。”
“好，不过到时候上手术台前，您需要亲口向黄将军言明。”
古代医闹也不少，她看黄金龙就很有潜质，辛柚宁必须先发表免责声明，才能放手一搏。
两人说好以后，才把黄金龙放进屋来。
“黄将军，夫人体质尚可，经我调理，是可以生育的，只是有一味药材，需要将军为我准备。”
“辛姑娘提就是了。”
黄金龙笑容勉强。
这其实并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比起生孩子，他还是更希望大嫂能长命百岁地活着。
况且让五旬老妇生子，胡子花白的老大夫都束手无策的事，这小丫头是哪来的自信？
“我需要鹿胎一枚，连同包衣，羊水以酒浸泡，烘烤风干。”
南边是没有鹿的，想要鹿胎，只有去千里之外的北方猎捕，快马来回需要月余。
见冯夫人满脸期待，黄金龙咬牙。
“没问题！我亲自去猎！”
说毕，黄金龙居然立刻吩咐下人收拾行礼马匹，准备告假出发。
冯夫人早就备下了十几碟点心小食招待辛柚宁，看完诊，两人边吃边聊。
“金龙这次去北方弄鹿胎，也可以顺便把阿青接回来。”
和冯夫人熟络后，辛柚宁才知，黄金龙娶的是京城贵女，因为冯夫人执意再嫁，弟媳嫌丢人，和黄金龙吵了一架后，连夜带着孩子跑回娘家去了。
“将军夫人真是因为和将军吵架负气出走的？”
辛柚宁突然放下手中蜜饯马蹄。
“刚才当着将军的面，有些话我不便说，可是夫人您双目浊黄、气促胸闷，只怕还有轻微尿血，这是轻微中毒的症状。”
冯夫人警惕地左右一看，见无人在侧，才笑道。
“还是被你这丫头看穿了，阿青她是大家闺秀，哪做过这种事？乌头是苦的，下在饭菜里会尝不出来？我吃了两顿就发现不对劲了……”
乌头有毒性，每次在饭菜里加一点，接连服用数月，那是会死人的。
冯夫人好笑。
“她知道你要来给我看病，多半是吓坏了。”
“可这是谋杀，夫人不打算告诉将军？”
冯夫人表情很豁达。
“你年轻气盛，不会懂的，我虽然把金龙养大，他凡事以我为先，我又收敛不住这破脾气，难免委屈了阿青，如果你将来嫁了人，丈夫事事护着婆母，日子久了，再好的性子也会生出怨恨。”
“我要一大笔嫁妆离开，从此黄家就不再欠我什么，金龙夫妻俩在外头也能落个好名声。阿青更不用一直活在我的阴影下。”
“她是个好媳妇，犯不着为这一时糊涂，拆散这个家。”
辛柚宁很震惊，看似咋呼的冯夫人，其实人间清醒，难得的是，她还能做到换位思考。
辛柚宁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忘年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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