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万念俱灰，在她心中，二少爷就是神明一样的存在，她每次只敢高高仰着脖子去仰望他。
就连做梦，也只是梦想着能被他多看一眼，做不成他的通房丫鬟也无所谓，自小二少爷便是个极其清冷的人。
犹记得当时落雨轩择选婢女，她同几十个丫鬟站在一块，少爷手一指，点中了她。
她觉得自己能从这么多人里脱颖而出，说明她是特殊的一个。
少爷喜欢清净，落雨轩里只有她和几个小丫鬟做事，而且每次都要挑时间，尽量在他外出的时候，才会来落雨轩清扫卫生。
她兢兢业业，陪着少爷度过了许多个春夏秋冬。
每次望着他的背影，眼睛里会有一股流波在转动。
少女怀春便是如她这般了，但她掩饰的极好。
少爷一年年长大，来为他说亲的人，每天都把门槛踏破了，可是二少爷就是不愿意成亲。
灵犀心底那点小小的愿望，在这种环境下，越发的滋生起来。
她想：少爷若能一辈子不娶妻那该有多好，她也可以一辈子不嫁人，就陪着她的少爷慢慢变老。
可是没想到，少爷会在某一天娶了妻，还与妻子恩恩爱爱，如鸳鸯一般，她每日看着她们在一起的亲昵劲，心里醋意翻天。
她嫉妒。
疯狂的嫉妒。
凭什么呢？就凭少夫人的出身吗？
可少夫人出身并不好，还有一个那样不堪的生母！少夫人配不上少爷！更加不配生下含有少爷的骨血。
她既然能够做的出抹猪油的事，就把生死置之身外了。
灵犀顶着老太君的压力，没有辩解，直接承认了。
“是奴婢做的。”
“何故做此小人行径？”
“因为我嫉妒。”
嫉妒会使人蒙蔽心智，丧失理智。
白芷望着灵犀，她还记得自己初次遇见灵犀，当时觉得灵犀富贵逼人，感叹一个丫鬟过的都比自己强。
可是转眼间，昔日那个富贵逼人眼的丫鬟，竟然做出这等事来。
她越发的觉得干娘的话有道理。
琳琅姨娘嘱咐她多回：“世家豪门的后宅就是互相倾轧互相勾心斗角的泥潭，一旦陷进去，就别想安全无恙的出来。”
白芷觉得心寒，也越发理解为何内宅女子要想法子讨夫君欢心了。
若是没有夫君的支持，女子在后宅真是寸步难行。
摸摸肚子，白芷暗道：你若是个女娃娃，我一定护你周全，将来你的夫君若是敢叫你过的提心吊胆，我可决不能饶他。
你若是个男娃娃，将来敢欺负媳妇，可别怪我揍你啊。
转头去看奄奄一息的夫君，暗叹自己找到了一个品性皆优的夫婿，断然不会出现什么宠妾灭妻的闹剧，因为他压根不会纳妾。
床榻上的人咳了几声，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随后双眸缓缓睁开。
“二郎，你可算醒来了，是灵犀那个丫鬟心怀鬼胎，在门槛那儿抹了猪油。”
许氏凑过去，握住儿子的手，泣不成声。
“你想如何处置那贱人？”
“祖母，父亲母亲。”贺知山声音虚弱，看的出来，是在勉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话：“我若是身故了，可以放阿芷自由身，许她改嫁，许她带走自己名下的所有私产，也许她时常回来看看孩子。”
说完，像是咽气了一般，眼睛骤然一闭。
白芷没忍住，差点笑了出了声，拿着帕子捂住了嘴，垂下头，肩膀乱晃。
许氏闻言心头更加伤心：“我儿怎么突然想起说这般不吉利的话了，你且放心，娘什么都能依你，娘只盼着你平安醒来。”
一旁的周氏皱着眉，这叫什么话嚒，女子改嫁，竟然还允许带走名下私产！
周氏回了屋里，关上门，对着自己的陪嫁王嬷嬷咬牙：“我就说么，二郎是个成了精的，前阵子，才把自己名下的东西全转移到媳妇名下，现在又留下了那样的话。”
“她可以带走自己的嫁妆，我们贺家不会贪图那点东西，可是贺二名下的东西，那本来就是咱们贺家的，凭什么叫她带走！”
王嬷嬷直点头：“就是说呀，从前朝到现在，没有这样的规矩，可若是当真二少爷身故了，他留下的可就是遗言了，老太太和老爷那边，肯定会依照二少爷的遗言行事的。”
周氏点头：“别说我了，就是贺家的族老们，也断然不会同意的。”
一碗猪油，诈出了世家权贵后宅的本质，也诈出了居心叵测之人。
灵犀被老太君亲自发卖出了府，下场凄惨，她心心念念的特殊之处，其实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当年选婢女，贺知山根本就没有看任何人，他只是点了一排第九，站在那个位置的不论是谁，都会是他的婢女。
是灵犀自己生出了贪念，想要攀上二少爷，任由那点妄想一点点滋生，最后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夜晚，白芷趴在床边，捏着贺知山的手，好奇问他：
“你说过允许我改嫁，这个是你的真心话吗？”
“半真半假。”
贺知山反手扣住她胡乱扭动的胳膊：“我若当真早早离你而去，不在人世了，难道还要强求你为我守寡吗？
可是一想到你有可能会改嫁他人，我又心有不甘，所以，我只能活着了。”
“那你今天留的遗言要怎么办呀，万一有人当真了，还要来找我的麻烦呢。”
“要的就是让他们找你的麻烦，撕破脸，搅混水，这让咱们才能脱身。”
“我一直都不喜欢贺府，这儿的院落太大了，整个贺府就像一个缩小版的紫禁城，非常憋闷，内里有许多污秽的人和事。
大哥远去京都，成功脱离了贺家，我也想要和你一起去隐园生活，等你成功生下孩子，养好了身子，咱们可以天南海北，四处走走，塞北的风雪，岭南的山水，我都想带你，亲自去看看。”
“等你看遍了大梁的山山水水，再回到南陵偏安一隅，便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白芷有些心动：“你们画师是不是就喜欢游山玩水呀，这样才能有兴致，画出来的画也就更有灵气。”
“有灵气的画要更值钱些吧。”
白芷很认真的盘算了下，觉得甚是划算：“这样，你每到一处景致，就作一幅画出来，孩子以后的嫁妆还有娶媳妇的聘礼，就指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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