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里的柳国庆一直在观察点完菜的陈三文。
这个顾客太奇怪了，说话江湖味很重，试探自己可以说是直白，作为前进饭庄的小掌柜，他才是真正的老大，没想到南方省份也有人知道这个切口。
大掌柜是明面上的老板，出门干活都是他露面，昨天已经被扣在城南县城。
为了不让大掌柜把底透出来，大家商量了一下，钱反正已经够了，本来就是要跑到港九混社会，准备晚上劫了人，出口气就远走高飞。
看见对方朝他走过来，柳国庆移开视线，看起了柜台上的账本。
陈三文来到柜台直接说道：“县供销路主任，派我过来谈判，你有时间就来坐坐。”
“怪不得，我就觉得你奇怪。”
柳国庆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路海来店里抓人，他作为外乡人又有前科，实在没胆量在前进饭庄把人全干掉，其实鹰嘴涧干仗后，知道对方是供销保卫科的人，他就已经预感到惹了麻烦。
保卫科属于半官方半集体的合法机构，配合执法和维护企事业治安，有很灵活的执行力，管理也较为松散，八零年代是权力最大的时候。
好在路海是个草包，进门就说找在鹰嘴涧出现的五个人，柳国庆就说他们确实在店里，只不过是来住店的，跟饭庄没关系。
路海押走这五个人离开饭庄，他就叫手下人打听情况，知道了这个保卫科是个挂名的狩猎队，靠山就是县供销路主任。
既然是官面上的靠山，柳国庆反而放了心，林子里动刀动枪是双方的事，保卫科再牛逼也不能违法，对方可能还会帮着把事压一压，所以柳国庆等着事态发展。
既然是来谈判的人，他就跟着来到桌前。柳国庆坐在路海对面，陈三文为两人满了酒。
路海指着柳国庆，满脸吃惊对陈三文说道：“他才是柳国庆么。”
陈三文点了头。
饭庄靠背椅往后移动，发出刺耳的噪音，路海往腰里掏手铐和电棍，准备制服柳国庆。
看见愣头青不知道天高地厚，陈三文没有制止路海，故意让他吃点苦头。
柳国庆有只手不方便，身手却是相当灵活，他趁路海离开椅子刚站立，脚上的踢死牛短靴就踹在对方脚后跟。
向后倒的路海被柳国庆捏住脖子，单手把他按在桌上。
柳国庆看着陈三文说道：“你来找我谈判，他动手，你应该拿个态度出来。”
陈三文摊了摊手。
“看着你教训他，不是我的态度么。”陈三文说道。
“那我现在废了他也行么。”柳国庆说道。
“我无所谓，不过你要想清楚，他是路主任侄子，大家也没到鱼死网破那步。”陈三文说道。
柳国庆嘴里啍了句，扔开脸都吓白了的路海。
一连串声响，饭庄的食客往这边看了过来，店里伙计放下手头的事，准备过来帮掌柜。
“还用不到你们，不要过来。”柳国庆用方言喊了句。
陈三文也站了起来，用城南县方言告诉食客：“这边都是小事，大家继续吃饭。”
两人的话让店里平静了下来，众人都没管这边的闲事。
柳国庆把路海按在椅子上，开始搜身。
卸掉了路海的手铐和电棍，这些是保卫科的基本装备，继续搜了会，没有发现其他武器，柳国庆脸色缓和了下来。
“不用搜了，我会让他安分。”陈三文说道。
“大老九也不带根出来。”柳国庆冷笑道。
大老九是指五四手枪。
挣脱柳国庆的控制，路海站直身子，转身往店外跑去。
“你把外面的伙计招进来就是害他们，这事我也放手，不会再管。”陈三文喊道。
跟柳国庆这伙人相比，县供销保卫科的人太嫩了，真动起手来会非常惨烈。
路海经过刚才那番折腾，也知道陈三文说的话是为自己好，他收住脚步，走回了饭桌。
“要不换个地方说话。”陈三文说道。
“去后院吧！”
柳国庆站了起来，在前面带路。
三人坐在后院石桌上，伙计端着酒菜放好，大家聊了起来。
柳国庆抬了抬手，意思让陈三文先说话。
“放了你的兄弟，大家各走各路，你看怎么样。”陈三文说道。
这时候路海坐不住了，拉了陈三文的手，想去角落说话。
“有事就当着柳老板的面说。”陈三文有些烦他了，说话声音大了起来。
“咱不用怕，他是强龙，我们是地头蛇。”路海说道。
没想到路海会说这种话，而且是当着柳国庆的面，陈三文瞪着他，拿起石桌上的酒杯，把酒泼在路海脸上。
路海刚想站起来，柳国庆用力拍了他肩膀。
“就你刚才这句话，这里要是只有我们两人，你已经吃了花生米。”柳国庆冷笑道。
陈三文看向路海说道：“你不要说话了，事情也不是你拿主意，最后还是要问你叔叔。”
柳国庆喝掉了杯中酒，拿起酒瓶为自己和陈三文倒满酒杯。
“柳老大，别耽误时间了，给个准话。”陈三文说道。
“凌晨前手下能回来，我们就走，这口气就算憋成屁放了。”柳国庆说道。
“你安心待在饭庄，不用担心有人来找你们。”陈三文说道。
“这个我清楚，公安来了，大家都跑不掉，保卫科没权利在林子用枪跟人干仗。”柳国庆说道。
陈三文心里暗喜，柳国庆把这话说出来，他就更方便劝路海。
离开前进饭庄，陈三文和路海来到马路对面。
这里是乡政府门口，门岗前有盏值班灯，十几辆三轮摩托都停在这里。县供销总共也没多少人，也不可能有这个财力买这么多摩托车，看来这个保卫科不光是供销的人。
在外面等着的人围了过来，路海想把陈三文介绍给大家。
“你的摩托叫人骑回去，你跟我上车。”
陈三文背过脸，朝皮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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