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绝与裴景秉烛夜谈后，双腿就像被灌进了铅，沉重得让他迈不动腿。
确实啊，他的心，早就变了。
他一开始真的只是为了染儿才勉为其难给太子妃好脸色的，可如今这个借口，连他自己都再说不出口了。
他每日面对舒雅的时候，他都不敢去看舒雅的眼睛，他的内心深处一直纠结着。
他突然发现，其实自己也并不是那专情的人。
日后，可能还会有第二个舒雅，第二个太子妃……
在这段时日里，唯一能让他舒心一时半会的，便是萧明珠那句：无论哥哥怎么做，哥哥都是我的哥哥。
起码，在这许多种角色中，他还是能扮演好这其中的一种。
一夜无眠，枯坐至天明。
萧明绝拖着疲惫的身躯出了书房，回到了东宫里最大的宫殿，清华殿。
清华殿本来就是给一国太子准备的宫殿。
所有后宫妃妾在太子翻牌子的时候被送过来，但却是不能在清华殿过夜的，这殿是太子专属的殿宇。
只是一开始萧明绝觉得这安排没必要，便没有住过进来。
现在倒是觉得这宫殿建的十分合他意了。
起码在他忧愁烦躁的时候，他还能有一个旁人不得打扰的地方自己待着。
萧明珠一夜好眠，梳洗一番后的她就来到了清华殿，等着萧明绝沐浴后一起用早膳。
一身鹅黄色的宫装，满头秀发只用了一根发簪盘起，露出纤长的脖颈，整个人显得既明亮又充满活力。
萧明绝沐浴后出来看见这一幕，无声地感慨了一句：果然有了爱情滋润的人，到哪都是明晃晃的刺人。
萧明绝摇头讪笑，脸上的疲惫却是挡都挡不住：“今儿个是什么风，将咱们大周的永安长公主吹来了东宫？”
“别笑了，很难看。”
萧明珠的话真实的，令萧明绝的嘴角一下就垮了。
“嗯。”
萧明绝已经很久没有这个样子，出现在萧明珠的眼中了，萧明珠无疑是有些心疼的。
“哥哥。”
“嗯，没事，永安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萧明绝强撑着提起精神，弯了弯眼问。
萧明珠双手托腮，状似惆怅，看着杯中的茶汤，语调轻飘飘的：“哥哥，阿景问我何时下江南，我既想早些了却心头之事，又想等亲眼看见嫂嫂平安生产。”
萧明珠到底是念着从前那一丁点情谊。
其实她身为长公主，这丁点情谊说真的，微不足道。
她要什么没有，开口道一句需要关心，便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来问候她。
只不过是从前萧明绝爱的深，带过萧明珠偷偷与舒雅见过几次，萧明珠爱屋及乌，便对舒雅的印象要好上许多。
到后来，萧明珠身边能与她坐着一起交谈的女子，除了舒雅便没有第二人。
他们家一路北上来到京都，一个相熟的人都没有，还谈何闺中密友。
而太子妃，则恰恰相反，因为王家，萧明珠对她一直说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敷衍了事。
都是太子妃一个劲地讨好她…
一句“嫂嫂”，萧明绝不置可否的想起了自己从前说的话，明明还不够一年，竟觉得那话有些陌生了。
“哥哥的意思是，不希望永安那么快下江南，不如就等到你嫂嫂平安生产后再去吧，想来阿景也不会有意见的。”
萧明绝私心里是希望这段时间萧明珠能在，能稍稍安抚他那动荡不安的心，同时也觉得这段时间，裴景的暗卫大抵都已经先到江南。
那等萧明珠去的时候，便能多几分胜算了。
萧明珠从茶汤中抽出视线，幽幽地望着萧明绝，好半晌，才道：“好啊，那我听哥哥的。”
萧明珠的语气用上了愉悦，似乎是想带动萧明绝有些差的情绪。
“那用膳吧。”萧明绝唤了长风进来：“去正殿那取杯牛乳茶过来给公主。”
原本牛乳茶只有御膳房才有，全是萧青云为了萧明珠准备的，如今东宫有了太孙，萧青云便大方的匀了一份给正殿。
“哎，不用不用，留给染儿喝，我都这么大了。”萧明珠幽怨地看了一眼萧明绝，才甩手说不要。
怎么到哪，谁都喜欢给她牛乳茶喝啊，萧明珠也是很无奈。
萧明绝闷闷地笑了起来，眸底全是揶揄：“是呢，永安都这么大了，大家还拿永安当染儿。”
他将长风唤回，亲自动手给萧明珠泡了一杯茉莉花茶，这玩意儿原本是哪个大臣送他的，现下正好派上用场。
澄清的茶汤带着茉莉的清香，一阵阵的飘香。
萧明绝将杯盏推到萧明珠手前：“尝尝。”
茉莉花茶入口顺滑而不涩，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萦绕口腔：“好喝，哥哥再来一杯！”
萧明珠一口饮尽，又将杯盏推了回萧明绝那边：“这茶哥哥若是还有，不如送永安点？”
得了，这个眼神，摆明了想要拿回去给裴景那厮冲，萧明绝傲娇地道：“没了。”
裴景想要什么开个口，便有一堆人上赶着送。
他就是看不惯萧明珠对裴景这么好，都来拿他的东西给裴景了，心里酸溜溜的。
萧明珠一眼就看出来萧明绝吃味了。
他们萧家人，对待亲近之人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的。
萧明珠讨好般摇着萧明绝的手臂：“哥哥就送永安点。”
她又将头凑过去一点，小声道：“回头我让君离将阿景送来雪顶含翠给哥哥点，如何？”
萧明珠眨巴着眼睛，看看萧明绝正在冲茶的动作，又看看萧明绝的表情。
萧明绝故作深沉，心道裴景真是够无情的，这雪顶含翠他连茶渣都未曾见过。
茶冲好了，萧明绝递给萧明珠才回道：“行罢。”
萧明珠顿时眉开眼笑的，哥哥和阿景一样的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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