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九一夜难眠，气的。
前日在桃花小苑受了委屈，回来以后抑郁难抒。她看谁都不顺眼，一肚子火在闷烧着，眼看着就要脱闸而出。这两天她的贴身婢女都不敢随便惹她，就怕被这无名火烧到。
昨日，要把如同显摆一般，戴着那支蝴蝶步摇招摇过市。想她应该是故意，还在万九的小楼外徘徊了一阵，好让万九看清自己戴着她心心念念之物。
万九当天晚上砸了一套茶具，觉得不解气，正想再摔一个花瓶时，芹姨娘过来了。
“你在搞什么名堂？”看着一地碎瓷片，芹姨娘语气十分严肃。
万九仍在气上，哪怕对着芹姨娘严肃的脸色，仍然是心气不顺的样子。她桀骜不驯地看着芹姨娘，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我在自己的房里干什么都不影响别人吧，娘何必这么严肃？”万九指着地上的碎片，“茶具有了些瑕疵，我看了就觉得碍眼，便失手甩到了地上。实在是没想到要闹出什么动静，惊动您过来。”
“……”芹姨娘看着她这轻率的样子，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她沉下脸，目光扫过花厅，一片狼藉。“你什么不好学，跑去学这些撒泼打滚的事情，你不知道你父亲平生最讨厌娇纵的女子吗？”
芹姨娘是个本分的人，而她五官中，一双眼睛与万夫人最为相似，也是因此才得万易楼额外的偏宠。她自知这份宠爱源于何处，自然不会随意托大拿乔，摆出一副宠妾的做派。
她生的两个孩子，都是不让人省心的。万庆齐还好，他始终是万家的儿郎，万易楼自会为他找好后路。如今把他送去徐夫子那里求学，是芹姨娘知情而且乐意的事情。
只要学好才识，在科考场上有所展现，自然能让万家的长辈另眼相看。退一步来说，他要是考到了功名，自己也能母凭子贵，余生不会都会受到尊重。
但是这个女儿……看着万九脸上满是不忿，芹姨娘觉得头疼。
她知道万九是个心高气傲的孩子。平日里哪怕耳提面命地让她谦逊一些，这孩子都是听不进去的。这样的性子，在大户人家肯定是熬不过婆母妯娌的折腾，加上她是庶出，门户搞的人家不会娶她作正妻。要是委身作妾，芹姨娘自己也是作妾的人，其中苦楚自然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体验。
思前想后，芹姨娘便觉得如果在自己娘家寻个老实孩子与万九成亲，将来肯定不会苛待她。
她将自己的决定与万易楼说，万易楼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一切似乎就这么定了下来，只是现在万九年纪还小，也不急着去操心这件事情。
这事不知道为何让万九知道了，从此之后，芹姨娘就觉得她变得有些奇怪。
尤其是最近，她忽然发现万九与那秀清开始偷偷地往来，心里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偌大的万府，她谁不去结交，偏偏是去与秀清交好？虽说自己从没有跟万九提过万易楼与秀清之间的事情，可只要是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万易楼对秀清的厌烦。万九与她结交，不就是自个儿往枪杆子上撞，自寻死路吗？
提着一颗担忧的心，芹姨娘时时暗示万九要谨言慎行，莫要争风斗气，也不要因为一时意气闹出什么事情来。只是万九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口头上应着好，私下却仍旧与清姨娘来往频繁。
这种事情，自然瞒不过万易楼。
中秋过后，万易楼在她小楼留宿的翌日清晨，忽然提起她之前说过的那个娘家侄儿。万易楼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先看看对方是否是个老实本份的孩子，如果看过之后没有问题，便先定下亲事，待万九及笄之后，便嫁过去。
芹姨娘不敢有异议，万易楼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也是给她留着颜面。
须知道万九在白马寺里对万十嚼的那些舌根，可是一句不漏地传到了万易楼耳朵里去了。
当天下午，万易楼满脸不悦地来到她的面前，说了这么一句。“一个姑娘要是不学好，专学那些长舌妇人去嚼舌根，在外头说三道四非议自己的姐妹，那还不如些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妇。”
芹姨娘听了心惊，要知道万易楼对于儿女的要求十分严格，绝不容许他们行止不端，在外头丢人现眼。如今万九算是碰到了他的逆鳞，让他生起了厌烦心。
万九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自然是心疼爱护。若是眼前有康庄大道，谁又愿意让她走泥泞小道呢？
芹姨娘当晚去告诫万九，让她注意自己的言行，莫让长辈们寒心。可是万九早就因为说亲的事情心怀怨气，如今芹姨娘说的话在她耳朵里听来都是在嫌弃她。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阿娘不满意的事情，以至于让你处处看低我。”万九负气地回道。“先不说四姐姐，母亲多番对比，四处物色，最终找了齐三这么个人中之龙。八姐姐与我一样是个庶出姑娘，却也能跟着去参加大小宴席，与那些富家公子们结交，兰姨娘也不曾主动去干预她的亲事。就连十妹妹，我听说莲姨娘也是打定了决心为她寻一个好夫家的。反观您呢？随随便便就要让我嫁到乡野去。我也是万家的姑娘啊，您怎么就如此轻忽我的婚事？”
话说到此处，一切都不需再多费唇舌。
之后芹姨娘每每与万九说话，叮嘱她要注意什么，都会得到不耐烦的回应。
这次也不例外。
看着万九不服输的态度，芹姨娘摇头，已不知道要从何劝起。
万九眼盯着万四，将万易楼对万四的宽容套到自己身上去，可她也知道万四是万易楼唯一的例外。偏偏她要自欺欺人，觉得自己也能当万易楼心尖上疼爱的女儿。
罢了罢了，儿女的缘份自有天定，如今万九与她是不对付了，自己说什么都枉然。芹姨娘摇摇头，离开万九的小楼回自己房里去。
只是她刚离开，便有人悄悄从另一头走进万九的小楼，看着那一地的狼藉，忽然笑道。
“怎么，有人惹我们芸儿不快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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