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仁宫
不同景仁宫的热闹，慈仁宫显得有些萧瑟。
侍立着宫人都低着头，一吭都不吭，凝重严肃，一点也没有寿辰日的欢快感。
殿内，向嬷嬷与尚嬷嬷垂着眸，死死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意，不让自己在这个大好日子里流泪，生怕不吉利。
范无忧坐在黄梨木雕就的妆台前，任由太后梳着她那一头如瀑的青丝。
太后眼眶微红，不再年轻的手执着木梳，轻轻地梳着。
“你这头发跟你娘的很像，很长很多，又毛躁。”她笑，笑中带着悲伤，“你娘小的时候最是讨厌梳头了，总是嫌那些宫女手重，把她弄痛了，她就顶着一头乱发跑来找我。”
范无忧身边的陈嬷嬷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但总是还没到宫门，就被太监们给哄了回去。她长那么大一直到。。哀家也只给她梳过一次头。。你娘她走之前，肯定是很恨哀家，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年了，一直不肯入哀家的梦。”
她口吻悲戚，眼睛蒙上了一层泪花，老态毕现。
现在她不是高贵端庄的国君之母，她不过是失去了一双儿女的可怜的老母亲。
一双温热的手搭上了她苍老的手，太后凝泪看了过去。
那双跟自己女儿一样眼睛的姑娘，正关切地看着她，“我娘身边的丫鬟，我姨娘她说过，娘走的时候很平静，外祖母，她没有怪你。”
只怪自己识人不明。
“今天是您的好日子，可千万别哭花了脸。”范无忧语气轻松地道，“向嬷嬷好不容易才弄好的妆，莫要辜负了她。”
“是啊，太后。”向嬷嬷劝道，“公主她在天有灵也不愿您这样，老天保护，您跟小郡主小世子总算是团聚了，以后一定会好的。”
“就是，就是，太后娘娘，”尚嬷嬷跟着劝，“时辰也不早了，吉时也不能误啊。”
被下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劝，太后这才收起了悲色。
她把范无忧拉了起来，细细地端详着。
眼前的姑娘长着一张瓷白的脸，眼睛澄澈通透，有着与宋延儿不同的成熟理智。她除了那一双眼睛跟宋延儿一模一样外，其他的并不相似，不像父也不像母。
要不是那眼角的蝴蝶，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女儿拼死生下来的娇娇儿，她本以为都没了，一切都没了。
所以她才会在一次不经意看到赵景如后，想着把赵景如继承宋延儿的香火，只因为赵景如的眼睛长得有点像宋延儿。
现在想来，赵景如的眼睛哪里像宋延儿，倒是有些像她那死去的老对手兰贵妃。
想起那个小她十多岁的对手，太后脸上有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被她掩饰住。
“你确定今天不要公开身份？认的郡主和皇家血亲的真正郡主是不一样的。”太后不确定地问。
她恨不得立马宣布她与凤湛的身份，但范无忧下一句话立马打消了她的想法。
“皇祖母可以压着群臣，宣布我们无罪，但却压不住言官的声音，这不过是让皇上伯父为难罢了。而且，若是惊扰了赵甫，我娘与敬王叔永远定在了罪人的身份上，不得翻身。”
这两天，她们去了太宏湖，并没有找到柔真公主留下的那证据。看来那证据不是在太明湖就是在公主府中，赵甫还没有发现，但怕赵甫知道后，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比如烧了公主府之类的，那真的是无法洗清了。
太后神色变了变，不再说话。
范无忧知道哪怕她再疼自己与凤湛，但到底还是隔了一代的孙儿，又自小不在她身边长大。她能这样疼惜他们，不过因为他们的父亲母亲罢了。
在太后的心中，什么也比不上一双儿女的清白重要。
这也是太后明知这法子危险，却没阻拦她的原因。
“委屈你了。”太后叹了一口气。
她看了眼范无忧已显怀的肚子，就算是穿着宽大的衣裙也能看出一点，怜惜道，“若是哀家知道，必定不让你受那么多的苦。。待这事完了以后，让威武侯八抬大轿娶哀家的娇娇回家。”
“是。”
太后亲自替她净了脸后，携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外殿，凤湛静坐着，他早就洗掉了脸上的伪装，一张精致的脸熠熠生辉。
此刻垂着眸也不知想些什么，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一眼便见到了太后拉着的范无忧，眸色暗了几分。
他上前跟太后见礼，被太后亲手拉起后，方才转头看向了范无忧，“无忧妹妹。”
“表哥。”范无忧朝他露齿一笑。
凤湛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想不到那个一出生就没了气息的表妹依然活着，吃的苦头比之他来并不少。他意志消沉，要不季留他可能早就放弃了自己，而她却努力的活着，现在还把他拉到了曙光前，眼看就要看到希望了。
可惜，直到现在他仍是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着这个妹妹去为了他们堂堂正正站在人前去冒险。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妹妹，赵景如的希望落空，必定会羞恼，赵家一定恨你，你一定要小心，保重自己。”
范无忧点头，“大哥你等着，不用多久，我会让你堂堂正正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她不再多言，跟着太后往外走去，身后，一堆宫人连忙跟了上去。
她的身形挺直，脊背单薄，跟他小时候关于柔真姑姑身影的记忆一样，凤湛不由眼眶有些红了。
一行人出了慈仁宫，浩浩荡荡地往景仁宫而去。
景仁宫离得并不算远，以往太后都是用的轿撵，但今日她却心情激奋，舍弃了轿撵，拉着范无忧的手走着，一路上不断地为她说着柔真的一切。
“。。这是香掖亭，你娘与你敬王叔小时候总是喜欢在这里玩儿。”
“。。这个金球菊，你娘那时候总是爱搞一朵戴在头上。。”
范无忧静静地听着，任由她诉说着往昔。
正慢步而行，突然前面匆匆来了几个身影，定睛一看，打前的正是一段时间不见的信阳。
信阳见她被太后亲昵地拉着手，顿时瞪大了眼睛，“无忧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范无忧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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