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就都解释通了,凶手只是个普通人,普通到当年邵洋他们三个都看不上,他这一路走来如此顺利地隐身,背后完全没人帮助是不可能的。
当初庭芳介入,凶手杀林莹失手后,林莹尸体的消失。凶手对庭芳动手后出逃。凶手来到省城,摸清他们三个的动向,以及陷害庭芳的一系列安排。这其中有李牧的暗中协助,才显得顺理成章。
然而想清楚这些之后施逸就陷入了巨大的自责,他咬着后槽牙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不该贸然接近李牧,他应该更谨慎,留住李牧这个活口。
他还是太大意了,他之前猜到李牧知道更多事,可他没想过李牧和凶手可能是一伙的。不过施逸回想自己和李牧接触的情形,能感觉到李牧由内至外的疲惫,无可奈何。也能感觉到李牧身上时刻散发出的那种破罐破摔,自毁倾向。
也许是凶手手上有李牧的某个把柄,让他们变成了一种犯罪共同体。
是个人的把柄?还是更大维度上的把柄?
李牧家的工厂——不期然的,施逸又绕到了这上面——李牧经常回老家到底是在意什么?为什么他刚一接近工厂,李牧就得到了消息?
胡思乱想就到了后半夜,施逸算着自己也就还能睡仨小时,想先去睡一下。他没急着给庭芳回复,他需要再想一想,如果他的想法是对的,那么庭芳那边就还有翻盘的机会,毕竟李牧还活着。只是要如何介入,才能保证庭芳的安全,保证情况不往恶劣的方向转变,他拿不准主意。
就在施逸要把笔记倒扣在桌上时,他突然看到了笔记改变的瞬间,原本那个日子是一带而过的日常,现在纸背上的字如同活了一般,笔画翻飞,重组。
施逸揉了揉眼睛,眼见着一篇新的日记如同有人在写一般洋洋洒洒地着成。这种感觉很奇妙,施逸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他和庭芳就在同一时空,即便看不见也无法对话,可现在庭芳就在某处写着日记,仿佛就坐在他身边。
他居然有一瞬间的安心。
然而当施逸看清那篇更改过的日记,刚涌起的那点困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坐了下来。反复将那篇日记看了好几遍,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施逸确实发现凶手的处事作风比之前庭芳的记载激进很多,但对庭芳动手好歹是情势所逼,凶手或许不确定庭芳是否看清他的脸,又被庭芳逼得太紧,才想灭口。而在邵洋家安摄像头,亲手送上恐吓的东西,这才是心理上的巨大转变。
之前施逸一直觉得凶手不是一个强悍的人,很多连环杀手都有炫耀的性质,他们把杀人当作作品。然而这个凶手一直小心翼翼做出自杀的结果,这样一来也就无人知道他的存在。虽然凶手一定能从作案之中获得心理上的满足,但这份满足不来自于被世人瞩目。
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周在的死有意外因素,凶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制造自杀而脱罪,他的内心对被捕是有恐惧的。在施逸最初了解的版本里,这个凶手隐藏得非常深,他没有和庭芳过多周旋。后来庭芳到了省城也始终没察觉他的存在,直到邵洋突然被杀。正因如此,庭芳才措手不及。
可这一次凶手居然先亮牌了,他拿着那一箱整蛊玩具敲开邵洋家门的时候,若说没抱着戏谑之心是不可能的。当然,也有可能是随便找了个人送的,但这个举动已经代表凶手心态上的转变。
很明显邵洋对此也很惊讶,庭芳那几句话问得很好,在邵洋心里凶手并不是个疯子,不是不可控的,这也是他们三个愿意保持缄默的根本原因。如果李牧跟凶手真的有勾结,这也会是李牧坚持的基础。
然而现在这个基础动摇了,谁也不知道凶手之后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一方面他动作越多,暴露的机会越大,另一方面,他的不安稳会给与他有关的人带来威胁。经此一事,邵洋就快松口了。
如果李牧也能知道,会不会有所转机?
一夜未睡,施逸去洗了个澡,决定出去吃早饭,早点去律所。他出门开车,注意到楼下停着一辆陌生的车,车里还坐着人。
他在这小区住了几年了,小区里的车子是乱停没错,但能停的地方也就那么些,时间长了,就自然而然形成了规矩,一般同个车位能见到的就那几辆车。
这不是小区的车,人也是生脸,施逸歪头看了看,就知道是警察。警察居然派人盯着他了,真是麻烦。施逸想上前打声招呼,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开车走了。
之后的两三天,施逸一直都有发现警察在他周围徘徊,恐怕警察还查了他的背景和通话记录。看起来警察是拿他当嫌疑人了。施逸能理解,也知道警察查一阵子没有证据也就没事了,只是这段日子千万别再出案子,不然麻烦就更大了。
可是短期内他跟两起案子相关,警察为了这个屡次三番来律所打听他,自然会引人议论。他们这个行业,比其他行业更在意名声,切忌惹上官司。老大找施逸谈了一次,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都和警察解释过了。”施逸说。
“怎么每回都牵扯你呢?”
施逸挠了挠头:“我真不知道。”
“你知道声誉对律所来说有多重要吧,之前的事你虽说解决了,但也还是落下不少风言风语。我能保你一次,不能次次都保你,你也要为了律所,为了这些同事考虑考虑。”
“您的意思,是让我考虑离职吗?”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最近状态不好,或是有更重要的事,可以停下来,休整一段日子。反正履历在,以后也还可以去别处。”
施逸低头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冷静地点了点头:“我考虑一下。”
他不想离职,但也不怕离职,他只是觉得窝囊,不想被逼到这个地步。施逸必须得反击,不能坐以待毙。他可以暂时没有这份工作,可如果他再被逼得后退一步,他的整个人生可能就毁了。
得有人帮他才行,他自己做不到的。当杨羽再次来找他,施逸脑中出现了一个冒险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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