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有两个孩子。
如果没有孩子，吴一荻不会给他任何机会，哪怕她一辈子不结婚，她做得到。
他见识过她的独立，他又爱又恨她的独立。
因为独立，她不会像赵婉那样，因为依赖而有长远的企图。
不过也因为独立，她终究不会跟了肖之南，去做他笼子里的金丝雀。
还有她的自私，也是让他左右为难。
因为她自私，她不会时时刻刻守着这个家，不会像他的奶奶，他的母亲，他的岳母，他认识的所有女性亲戚一样，为了家的完整放弃她自己的完整，结果就让周晓枫因为缺少了她对家庭贡献的完整而要分出很多精力来补足缺口，他得带孩子，他还要处理家务，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他痛恨的是，他因此要承担很大的情感风险，要匀出很多力气去扞卫自己已得的东西，因为吴一荻的世界仍旧有他够不到的地方，他为此惶恐。
但是如果她不自私，她就变得和他奶奶、母亲、岳母和他认识的所有女性亲戚一样，除了完成生养任务，那些充沛的生命能量无法在狭窄的婚姻中充分施展，或者纠结成了冲突，或者沉寂成了遗憾，待她年老，她是否会对他周晓枫心生怨怼？他爱吴一荻，若她因为嫁给他变成了那副样子，他周晓枫最大的失败不过如此，当然，他也怕自己的晚年不得安宁。
所以，他对吴一荻纵有抱怨，从内心深处仍旧默许了她的所有。
他的默许是因为他有期望。
作为父亲，他期望灵儿过得独立又自私，而作为母亲的吴一荻是她最好的榜样。
从这个方面考虑，他对吴一荻简直感恩到五体投地。
当然，这些心思周晓枫不会告诉吴一荻，他只会抓住任何机会争夺一点主动权。
“吴一荻我告诉你，等你儿子以后找媳妇了，你就等着受气吧。”
吴一荻莫名其妙，“什么跟什么？”
“你儿子以后学我一样被老婆拿捏得像团面……你不气？”
吴一荻失笑，“你妈气不气？”
周晓枫转了转眼珠子，“好像没有。”
“那不就得了？”吴一荻永远都有道理。
周晓枫还是会嘴硬，“我告诉你，吉吉看我过得这么累，以后一定不想找老婆。”
“哦，你希望他以后不找老婆？”
“废话！我肯定求着他找老婆啊！”
吴一荻看了看周晓枫，一本正经地说，“那就麻烦你，累得要死也一定要说好幸福好开心老婆我还可以再累20年。”
周晓枫嗤笑，“你当吉吉是个傻子？他难道看不出来我被你欺负得像个啥一样？”
吴一荻也嗤笑，“哦，难道吉吉以为你是个傻子？他看不出来是你自己愿意的？”
周晓枫竟无言以对。
因为吉吉确实能看出来，每每看他受憋，吉吉就会说，“算了吧老爸，你在我妈面前是没骨头的。”
有没有骨头都没关系了，反正这一辈子也这么过了，要让他重新选择，他还是会这样吧。
比吴一荻好看的女人多了去了。
比吴一荻好看又对他好的女人也不少。
尤其是周晓枫36岁以后，身价暴涨，阅历丰富，又保持着良好的体态和样貌，他身边年轻貌美又主动的女人数不胜数，周晓枫被她们供着，捧着，侍奉着，也不是没有飘飘然的时候，酒酣耳热的那些片刻，他也会跟她们往来数句，享受着她们的殷勤和崇拜。
但他从来不和她们中的任何一个独处。
男人有通病，周晓枫也是男人，他只是不给自己机会而已。
女人图他什么，他很清楚。
钱，名，人脉，场面上的配合，他都可以给，唯独身体不可以。
连吴一荻都会贪念的东西，他怎么不知道多有价值。
周晓枫的爷爷教他，男人的肾精最为宝贵，务必要节约。
可惜那个时候周晓枫还没成年，周爷爷也不能说得更细致，周晓枫也没法理解得更深入，他混迹在他的同龄人群体里，受他们的影响更大，包括偷偷摸摸地去看那些动作片。
等他成年的时候，爷爷已经去世，这方面的工作就是周父来继续。
周父知道他喜欢吴一荻，也知道吴一荻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周父自然知道这对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意味着什么，他没有周爷爷那般精益求精，但也认同传统的理念，思来想去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嘱咐周晓枫，男女欢好，若没有情感在其中，那就是损耗。
27岁以前的周晓枫对这个嘱咐的理解很粗暴。他觉得情感就是欲望，欲望之下的你来我往，年轻的周晓枫不觉得是损耗，但他很快就会厌烦，于是那些关系很快就会结束。
他以为男女之间就是这么一回事，动物一样，得到之后就是千篇一律的结果，了无生趣，直到东灵山那个晚上，他对情感有了新的期待。
他就像一头流浪的熊，终于在冬季来临之前找到了一个舒适的洞穴，他的梦想落地了，他的灵魂安稳了，他可以心无旁骛地把自己停留在这个洞穴，静静等待春天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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