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重华门。
开门鼓乍响,这座城门便首先被守城士卒开启。
半个时辰后,围城四周的其他十二座城门才会被陆续打开。
无论哪座城门,想要进去必须出示说明来意的文引。
那身着黛蓝衣袍的路人不自在的抿了抿嘴角,向守门士卒走去,把文引递了过去。
守城士卒打着哈欠,懒懒的拖着长调:“何事入城?”
路人默了片刻才说:“少年英雄会。”
语气很冷淡。
守门士卒很少遇到这样的路人,多数路人——不管是百姓、客商还是游侠,即便通关文引齐全,仍然会对他们很殷勤的说一声“劳驾”或是“多谢”。
可面前的人不愿对他们再多说一个字,好像他们只是一个开门的工具。
守门士卒心中不很爽快,便皱眉抬头望这路人。
那人长相极俊,可眉眼间神色极冷。
高耸的鼻梁下,红唇紧闭,不苟言笑,凛若冰霜。
最让人觉得惊奇的是,居静山与都城相隔千里,此人未骑马,定是靠步行。
可头上发冠的竟然束得比城内大户人家公子还要精致漂亮。
身上的衣服更是毫无褶皱,一双黑靴没有一点尘土。
根本没有千里跋涉的旅人常有的脏乱。
他周身凝结着的那股气息,都在向守门士卒传递着一个讯息——不可欺。
要是往常,只要不是官家的人,守门士卒一定会为难一番。
可今日不一样,御林右监严恪之就在城楼上站着,谁敢造次!
他虽然因为逛窑子旷职被大王罚至此处守半个月城门,今日是最后一日领罚。
要是被大王身边的红人抓了自己的短处,要了自己命就跟吐口唾沫一样简单。
小卒想到这里,便细看眼前路人的文引,其上将姓名,籍贯,此行目的写的清清楚楚,便不再多问,摆手放行。
“慢着!”
城楼之上,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足以让这些下属生惧。
一个身形高大,满脸胡茬的人从城楼翻身而下,落在了路人身后。
守门士卒见状慌忙拦下那路人,一都尉模样的人几步跑到严恪之身边,在一旁拱手作揖道:“将军有何吩咐?”
严恪之并不理会身旁询问,而是直接冲那路人道:“少侠从何处来?”
路人转身看到严恪之后,默了半晌才道:“居静山。”
严恪之带着打量和揣度走向那路人,语气中忽然有几分关切,缓声道:“居静山可比都城冷?”
路人极快的眨了下眼,并不回视对方“我从未来过都城。”
严恪之轻笑,一副戳穿人谎言的表情“所来为何?”
“少年英雄会。”
“二十岁也叫少年么?”
那守城士卒纳闷,严小将军从未看过此人文引,如何知道此人已经二十?
想到这一层,他忽然惊觉,这人与他定是旧相识了。
路人眼中毫无波澜,没有答话,只是拱了拱手,便要离去。
“少侠留步。”路人被严恪之的一杆枪拦住。
“你想干什么?”路人此时扭头,与对方眼睛平视,丝毫没有平常人见官的怯意,方寸不乱。
“既然是比武,少侠不妨和我比试一二,如何?”
那路人沉默片刻:“我没兴趣。”
守城的都尉在旁喊道:“大胆!不管你是从哪个乱七八糟的江湖门派来的,你总得听过严……”
“你闭嘴!”严恪之冲那都尉喝了一声。
揣摩出两人门道的守城士卒慌忙小跑,将上司拉到一旁使眼色低于了一番。
路人转过身,对严恪之说:“劳驾,放行。”
严恪之此时神情满是欣喜,语气却多了三分的挑衅:“我不放,除非,你跟我比划两下。”
未等人答话,严恪之便举起长枪向路人腰间横扫,
那路人眸光闪动,抽出腰间悬着的剑,但并不脱剑鞘,只是一任格挡。
僵持间,严恪之问:“少侠为何不拔剑?”
眼前之人不动声色,眼神却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我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人拔剑。”
严恪之加了三成内力,粗声粗气的:“与人比武,不拔剑,怎么赢?”
那人并未答话,忽然一个灵巧的闪身跃至严恪之身侧,躲过了这一枪。
他明明可以快速抽剑偷袭对方胁下,可他没有,只是沉静的站在那里。
城门外,众士卒站在不远处观战。
这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人面对面站着,执剑的路人鹤骨松姿,似乎随时可以一飞冲天,剑指晨星。
持枪的官兵鹰扬虎视,好像有摇山撼岳的力气和胆识。
严恪之并不罢休,长枪在他的手里宛若一条银龙,在空中不停变换路线,最后枪头似利爪般朝那路人胸口扑了过去……
可那路人似是早已经预料到他的招数,闪到半空中去了。
待严恪之扑了个空,他才又跳回地面,定定的站在人身后。
“玩够了吗?”路人语气之中竟然带着几分愠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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