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霁望着他没说话。
谢臣知道自己骗不过他，他的时指挥永远聪明的可怕。
“不管是不是谢灼杀的你，你最后死在这里……”
时霁无法忘却那些被炼化的生命。
“也算死得其所。”
他没再多看谢臣一眼，敛下眸越过他准备离去。
“我八岁时，也曾经打出过一次剑气。”
时霁脚步蓦地顿住。
八岁，是他第一次遇到谢臣的时候。
那时候的太子还是个少年，一身华贵紫袍，紫眸漾着倨傲肆意的笑意。
谢臣躺在冰冷的岩壁上，银色弯刀正中心脏，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中，“可那剑气却眨眼就不见，无论我再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它。”
“找不到我曾经也是天才的痕迹。”
“……”
岩石上的水一滴滴落在地面。
“二十二岁的我称帝五年，在天赋倒退中选择踏入山洞，当我出来的那一刻一阵风从身后吹来，我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
“那道剑气正中我脖颈，斩断我最后一丝少年气。”
时霁手中的枪微微握紧，“后悔了吗？”
谢臣抬头望向黑暗的洞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人生就是这样，我没得选，我以为我是天才，可我只是个普通人甚至是庸才，最后还会成为我最厌恶的那种人。”
直到如今将死，他不甘的一生才画上终点。
碌碌无为的一生，不愿平庸的一生，执念的一生。
他知道面前摆着第二块白玉。
可他舍不得动手。
就算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也有不愿伤害的一个人。
谢臣望向那从未为他停留过的背影，“时指挥官，我们相伴了近二十年，你当真从来没对我动过……”
“没有。”
谢臣近乎自嘲的笑了声。
近二十年的陪伴，都比不过谢灼的几个月吗？
时霁并未回头，声调始终平静如水，“但我在皇宫中第一次开口讲话，不是因为任何人，是因为你。”
谢臣蓦地一愣。
那个众人口中尊贵的太子殿下，一身紫袍正气凛然，替他拦下宫女的电击，俯下身来笑着对他说：
“如果你不喜欢跪我的话，那以后就都不用跪了。”
至少那一刻时霁对他是有片刻动容的。
谢臣突然开始大笑。
笑着笑着泪水从眼角滑落。
“人生不过刹那而已，谢臣。”
时霁不再耽误时间，头也不回的离开山洞。
“我们都该允许自己平凡的老去。”
渺小的山洞因为他的离开，重新恢复成一片黑暗寂静。
谢臣笑着笑着，抬手将胸口的弯刀拔出，任由自己在黑暗中安静死去。
……
“啊——”
洞穴深处传来少年冷冽的嘶吼声。
像是被万千毁灭尽数施加在身上，压抑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修长身躯仿佛都被冲击的近乎爆裂。
海浪无声冲击在洞穴中每个角落。
却在失控轰向时霁时化为水烟，乌拉乌拉的撒了他一脸。
时霁心脏莫名一疼，“谢灼！”
他身上的白光照亮方寸之地，沿着记忆中的路往前奔跑。
直到看见那个地底下的洞穴。
血雾充斥在整个地下洞穴中，翻滚贪婪的往少年身体中涌入。
谢灼漂浮在无尽血雾中，连瞳孔都是血红的。
“谢灼！”时霁大喊。
他已经没有理智了。
时霁毫不犹豫的便纵身往下跳。
“别过去——”一双手将他拦住，拽离了地下洞穴的边缘。
“他还没有彻底压制住‘隳’，你现在过去就是送死！”
时霁看向身侧满脸紧张的……
大长老。
大长老安抚着他说道，“给他点时间，他能做到，他一定能做到。”
“然后呢？”
“然后我会帮他复……”
不等大长老说完，时霁已经打断了他，“然后他会死。”
没有白玉的辅助压制，‘隳’会将谢灼彻底撕裂。
“只要他意志足够坚强，他就不会死，他会和‘隳’达成共生！”
只是那就不再是谢灼了。
大长老近乎锐利的对时霁说，“你过去才会死。”
“你怕我死，是吗？”
“……”
时霁冷笑，“你想要我的心？目的是什么？”
大长老目光一震，手下意识的松开了他。
他知道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一直以来引导谢臣的人，是你吧？”
银河星系，强者为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都是大长老灌输给谢臣的观念，让他时刻不敢放松，一味地追求天赋和地位，将妖兽赶尽杀绝。
“你利用赫兹院长消除了我的记忆，想让我一无所知的留在谢臣身边，继续辅佐着他称帝。”
“可你万万没想到，我记忆中有一个变数，导致我还是离开了主星系。”
时霁望向在血雾中挣扎的少年，铺天盖地的清冷山茶朝他席卷而去，却被一层海浪挡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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