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本就不大的院子里挤挤嚷嚷站了一堆人，为首的就是宁氏和顾显，后面的有看热闹的，有劝说的，乱哄哄的。
杨家的院子很旧，尽管勤于打扫，但是外墙还是爬上了绿色的青苔。使唤了多年的水缸缺了一角，怎么看怎么寒酸。
宁氏看着，心里更觉得这门亲事上不得台面。这次，一定要把婚事退了，三百两银子呢，她还要跟着儿子去京城的，谁都不能挡她的道！
可是她却忘了，就是这么穷酸的杨家，也断断续续接济了她们不少。
她面上不显，只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对杨老头说：“杨大哥，当初两家关系好，非要闹什么娃娃亲。说起来，这也是玩笑话，如今我们显哥大了，秋末就要去京城进学了，你们阿婉大了可等不得。我看，这门亲事还是退了吧。”
杨老头闷闷地说:“我们阿婉有什么过错，你们顾家别欺人太甚了。”
乡间女子若是被退了婚，再找就艰难了，好亲事也轮不到她。
他们家阿婉能干又聪明，凭什么要被顾家退婚，白白污了名声。
宁氏也不恼，端着张温柔祥和的脸劝解道：“显哥今年也中了秀才，这可是十里八村的头一个啊。以后要是有了好前途，决不能忘了杨大哥的大恩大德的。”
宁氏故意把“大恩大德”四个字加重了语气，也是为了提醒杨老头，以后顾显是要出人头地的，若是得罪他们，到时候是一点好处也捞不着。不如现在双方达成共识，顾家也算是承他们一份情。
“哟！这可有的说了，难不成结了这门亲，还成了你顾家的仇人？”吴翠花笑着走出来说道。
“呃，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说吴大娘以后莫提定亲的话了，都是多年前老爷们的玩笑话，哪里能当真？”
吴翠花冷哼一声，撸起袖子抡圆了胳膊，上去就“啪啪”扇了宁氏几个大嘴巴子。
这气势虎虎生威，竟震得顾显不敢上前，往后退了一步。
“什么阿婉年纪大了，你们家顾显比我们阿婉还大一岁呢。上下几张嘴吃了我们家多少米面，现在要退亲，我呸！”
文斗变成武斗，两个女人就地掐起架来。小孩子趴在院墙上看得咯咯直笑。最后还是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将两人拉开。
吴翠花经常撒泼打架，个子又高，宁氏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吴翠花不过是手背被抓破了皮，而宁氏的头发被扯得散乱不堪，脸也肿得跟猪头一样，红通通的。
顾显自小都是被当作别人家的孩子，何曾丢过这么大的脸，看着母亲脸上的巴掌印和泼妇般的姿态，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早知道他就不跟着来了，平白让别人看他的笑话！
“这门亲我们是退定了，顾家绝不要这种朝三暮四的贱货，招惹男人的狐媚子！”再能装的心性，也被这顿乱拳打懵了。宁氏挽好发髻，朝地上狠呸了一口。
“你说什么？”
这一句，问得宁氏一怔。
原来是杨清婉扶着倔强的田氏出了屋，那双眼睛里如雾霭，蕴满了失望和愤怒的情绪。
田氏从来没想过，顾家会如此看轻自己的女儿。两家的孩子都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因着亲事，她更是将顾显视作半个儿子。
“我们阿婉清清白白，没做过半点逾矩的事儿。谁说她不规矩？”田氏巡视着周围，众人都不作声。
他们都是听别人说的，只敢在背后嚼嚼舌根，谁敢当面说出来啊，这不是找打吗。
宁氏被这目光刺得痛了，别过头说:“我说的有错吗？若不是跟了那有钱有势的男人，你们杨家能买的起驴车？”
她越说越有底气，“我那日亲眼看着的，她坐着那绸布装扮的马车进城，可不就是做的下流勾当！”
顾显也故作惋惜，“婉妹妹，若是实在艰难，你可以说出来，又何必…”
在其他人耳朵里，这也侧面证实了杨清婉不守妇道的证明。顾显是读书人，他说话的份量可比一般人重多了，难道他还会撒谎不成？
在乡下，女子的名声尤为重要。若是哪家的女孩有了风言风语，日后能选的夫家就少之又少了。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娶个媳妇，总被人指指点点，嚼舌根子不是？
这其中顾显的两个嫂嫂也是骂得最凶，哭天抹泪地说自家小叔子勤学苦读，怎么遇到这么个不安分的主儿。
还有人起哄，叫嚷道:“是啊，哪家愿意让个不干不净的女子进门，这是给自己家惹祸呢。”
田氏气急，“这是因为福满楼的掌柜满意我们阿婉的手艺，请她去的。”
却没想到这答案引起一阵哄笑。
“哎哟喂，田嫂子，你吹牛连个章法都没有，你家娃儿做过几年菜，还能被人家酒楼看中？”
“若是被人家请去了，怎么今日又回来了？可没见过哪家厨子这么来去自如的。”
“照我看呐，顾家真是被你们臊着了才来退亲的，也是倒霉。”
胡掌柜来请那日，这些人都站在外围，因此只看见杨清婉匆匆跟着马车走了，也没听到什么。
他们也根本不相信，杨家居然这么有能耐，明明都是一个村的，他家凭什么能咸鱼翻身。
“证据呢？空口白牙就给我定了这么大的罪名，你们的脸可真够大的。”
杨清婉不理嘲讽，抱着双臂漫不关心道：“哦，前几日我听说顾大哥跟我的表妹在一起，两个人柔情蜜意的，怕不是因为要抱人家的大腿，才来污蔑我吧？”
这么猛的爆料真是点了火药桶了，一瞬间气氛都火热起来。
这顾显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背地里居然勾搭自己未婚妻的表妹，这可够村口大爷大妈唠几天了。
再瞅宁氏和顾显青红交加的脸，十有八九是真的。
顾显心里忐忑不安，怎么会？杨清婉怎么会知道他和别人的事？
听人说，这个人又是谁？
宁氏也觉得棘手，她万万没想到杨清婉会把这件事直接捅到明面上。承认是绝对不行的，可要是现在否认了，以后跟李家结亲，这不是自打嘴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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