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最后一拨客人也酒足饭饱地离开了，饭店快要打烊了，服务员们忙着收拾，收拾完了就可以下班了。
宫婷正在帮着小朱换台布，杨经理走到她身边：
“宫婷，去把店里的人帮我叫齐，我有话说。”
杨经理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严肃，口气阴郁，声音低沉。
在宫婷的印象中，杨经理始终是和颜悦色、处变不惊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杨经理这种样子。
杨经理看出了宫婷的诧异，她碰了宫婷的胳膊一下，两个人走到一边。
“店里丢钱了……”
杨经理小声在宫婷耳边说。
“啊？……”
宫婷大吃一惊，丢钱，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一会儿，人都聚齐了，连大堂的带后厨的，一共站了两排。
杨经理说：“跟你们大家说个事儿，今天上午，我从银行取了一万块钱，因为时间匆忙，就交给了收银的小张。我亲眼看见小张把钱放进了抽屉，然后锁好了。下午4点多的时候，小张告诉我，她发现钱不见了。因为怕影响店里的生意，我就没有声张，跟谁也没有说。从情形来分析，偷钱的左不过是今天当班的人。咱们大家平时在一起工作，关系处的也很好，我不想报警，谁拿了，谁心里有数。私下里把钱交给我，可以既往不咎……”
遇到这种事，人人心里发虚，一个个都不敢直视杨经理，或低下头去，或往旁边看。
“妈的，谁手脚那么不干净？偷自己店里的钱！有本事去偷××大酒店啊！操！”
大厨老王骂骂咧咧地数落着。
让他这么一说，收银的小张嘤嘤地哭了起来。宫婷知道，如果这个小偷要是找不到的话，她就要负责任了。
“说不定是监守自盗呢……”
后排的一个大姐小声嘀咕着。
宫婷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不言语了。
“你们都好好想想吧，我也不想难为谁。要是不愿意和我说，告诉宫婷也行。”
杨经理说完，挥了挥手，人们纷纷议论着散了。
“会是谁呢？”
宫婷一边换台布一边思索着。
“宫婷姐，你说钱会是谁拿的呢？”
小朱歪着脑袋问。
宫婷摇摇头，叹了口气。
一上车，纪金宝就发现宫婷微蹙着眉头，好像不舒服的样子，就问：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不是，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为什么？”
纪金宝启动了车子，把捷达驶离了饭店门口。
“什么事儿啊，让你心情不好？”
“别提了，今天我们饭店里丢钱了。”
“丢钱？进小偷儿了？”
“不是，是自己人干的。”
“自己人？谁手这么黏？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连自己的店都偷？查出来是谁了吗？”
“查出来了。”
“谁呀？是不是那帮外地来的打工的？……来的吧？”
“别地域黑，不是那么回事。”
“那是谁啊？”
纪金宝对这件事抱着极大的好奇。
“是静姐。”
“静姐？静姐是谁？”
“是我们饭店的一个服务员，一个很好的人。”
纪金宝没有感觉出宫婷语气里的情感，接着追问：
“怎么查出来的？捯录像还是有人看见了？”
“都不是，是她自己偷偷告诉我的。”
“怎么，想坦白从宽啊？”
纪金宝还在打着哈哈。
“是我们经理不想声张，要内部处理的。唉，静姐也是一时糊涂……她家里条件很不好，上面有个有病的婆婆，下面还有个上小学的儿子。她老公一直没有个正经工作，本来脾气就不好，又染上了酒瘾和赌瘾，静姐一个人苦苦地支撑着这个家。她老公在外面赌输了钱，还不了，被债主在他们家的大门上用红油漆写下了好多可怕的话，还说要是再还不了账，就要让静姐拿肉偿！静姐吓坏了，可又实在没办法。早晨看见了杨经理的钱，就……”
宫婷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纪金宝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宫婷的嘴唇似乎都有点儿哆嗦。
“后来呢，那钱她拿出来了吗？”
“静姐把钱交给我，我给杨经理了。杨经理说，静姐不能再在店里干了，让她明天一早来结工资。还让我跟大伙儿说一声，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静姐还要到别的地方找活儿呢。”
“那……那她老公欠的债怎么办？拿什么还？不会真的让她肉偿吧？”
这是纪金宝颇感兴趣的一件事。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很担心静姐，她太难了……”
宫婷几乎是哽咽着说的这句话。
“宫婷，别担心，没事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纪金宝伸出胳膊，搂住宫婷的肩膀。
“没听过那句话吗？办法总比困难多，总会有办法的，啊？”
纪金宝嘴里虽然这样说，心里却不以为然，感到很扫兴，他心想：“她难不难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不是替古人担忧吗？本来还想说几句笑话呢，这下说不了了。”
纪金宝不能理解宫婷的心情，也不能体会静姐的难处。
剩下的路程，两个人都没说话。车子开到宫婷家的小区里，停在宫婷家的楼下。
“宫婷，明天你歇班，咱们一块儿去健身中心打羽毛球怎么样？”
“你也歇班吗？”
“我可以倒休啊。”
“我不想去。”
“其实，你也不用太难过，那个静姐不会有事儿的，好人有好报。”
“恩。”
宫婷点了点头。
“笑一个。”纪金宝逗她。
宫婷的嘴角往上扬了扬。
纪金宝趁势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哎呀，真是……”
宫婷脸一红，捂了捂脸蛋。
“宫婷，你真是太漂亮了，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儿。”
“你和别的女孩儿也这么说吗？”
“怎么会呢？我从来不说瞎话！”
宫婷用手指指着他：“但愿你心口如一。”
纪金宝把宫婷的手放在嘴唇上，亲了一口。
宫婷把手抽出来，开开门就下车。
纪金宝把脑袋探出来：“诶，那说好了，明天我来接你，咱们一块儿去打球儿！”
宫婷没说话，也没回头，就跑进了单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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